1. 只有咒诅
很小的时候,我已接触到贫穷和死亡。我九岁,父亲离世而去,母亲成了寡妇。她当小贩,带着三个小孩在大澳生活。我经常跟别人开玩笑:大屿山是香港最穷的一个岛,大澳是大屿山最穷的一条村,徐家又是大澳村最穷的一个家庭。……看似开玩笑,却非常真实。而我,就在这种环境中长大。我记起了孔子的话:“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七一年,我当了神父,为一对年轻人主持婚礼;一年后,替他们的儿子施洗;半年后,又为这个婴孩的父亲举行葬礼。那时,那个母亲只有二十四岁,手抱着一岁的儿子送殡。……我经历了别人的苦难。八零年,我在坦桑尼亚,在首都Dar es Salaam遇到的一家中国人,他们母子相依为命。他们见到我这个来自香港的中国人都很高兴。我在那里逗留了三个礼拜。第十八天,我参加了这家人独生子的丧礼。死者在那里生活了多年,有一个农场,赚了很多钱。就在那个时候,他添置了第二部车子。为庆祝买了一部新车,他与一位非洲朋友去游泳,却不幸溺毙了。葬礼那一天,他母亲哭得死去活来,十足像那应(或译拿因)城死了独生子的寡妇。我从未听过这么伤痛凄苦的哭声。这也是别人的苦难。过去一个星期,我碰到了三位朋友的死。其中一位是黄德祥神父,终年六十三岁。另一位是同学的母亲,享年八十三。最后是一位修女的妹妹,只得四十多岁。她死得很特别。两个星期前,她开始视觉模糊,跑去配眼镜。可是戴上眼镜,依然看不清楚。原来她脑溢血,压着视觉神经。星期六早上突然晕到,星期日凌晨四时就离世了。我们经常问:为甚么世上有苦难?假若真有一位创造主管理宇宙,为甚么他容许苦难存在?是人自己的罪?是一种试炼?无论我们怎样回答,我们都不能逃避苦难这个问题,它是我们最切身的经验;而且还有许多人是无辜受苦的。我在坦桑尼亚的难民营中三个礼拜,有两个礼拜在眼泪中度过。我从未见过这样深重的苦况——当地的人很多连衣服也没有,真的是赤身露体。看见他们,心里的难过,非笔墨所能形容。难民营里面的恶劣情况,简直不能想像。那不是偶尔在媒体中看见的一两个影像、图片,而是苦难的人们一个个活生生的在你眼前出现。我觉得,一只生活在香港的狗也许比他们中的某些人幸运。……若我们所相信的上帝是全能全善的,为甚么他不愿意、不能够消除人世间种种的痛苦?如果他不能,他便不是全能的;如果他不愿,他便不是全善的!上帝,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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