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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言

引言:失去管束的人与十条规则(3)


    道德之争唤起了对十诫明晰性和僵化性的渴望。据说,“我们所有人都对这些相互联系的价值、不可动摇的标准以及内心的基本姿态负有责任”,由它们所构成的平面使空洞无物的责任变成了原则。对于这种“我们所有人都应担负的责任”,罗伯特·斯帕耶曼这样说道:“我们所有人?蒂宾根大学清洁队里的妇女,她失了业的女同事,加尔各答的乞丐,甚至是我?……马克西米里安·高比(MaximilianKolbe)波兰籍修士,1941年被囚禁于奥斯威辛集中营。在处境艰难的杀戮场地,他一直保有基督徒温柔与谦和的品格,后因主动为人代罪而遭杀害。、弗兰茨·耶格尔斯帖特(FranzJgerstetter)奥地利人,第二次世界大战德国吞并奥地利后因拒服兵役被判处死刑。或者那个曾经藏匿过一名犹太人的明斯特兰农夫,他们并未想过要‘为什么献身’,他们甚至没有想要求得更好的世界秩序。他们只是想着去做正当的事,避免不正当的事,便因此成为英雄。”

         
      汉斯·昆认为,当市场已经属于整个星球时,道德也应当实现它的全球化。按照统计学的方式看来,大多数人仍在信仰着随便某些更为崇高的东西。据此,人们便可以马上成就一种一体化的道德。如伊斯兰和佛教一样,基督教也成了后现代年会上的一个摊位。宗教都被它们自己的温和版本所颠覆,一句话将联合起各种宗教:“你们应对彼此友善。”最后,再添加一种模糊的“超越死亡的有关意义的说法”作为稳定剂。这样,一包面向全球市场的宗教袋装汤料就完成了。

         
      顺应阴柔的时代精神,女神学家埃尔佳·佐尔格(ElgaSorge)决定将十诫改造成为“十准”。比如按照她的说法:“你可以有通奸,你也可能做别的什么……但是,当然你也可以保持忠诚。”这是根据供求模式而拟就的轻松的道德。置身于这样的道德,你会觉得活在世上感觉很欢乐。只有自己的需求——是肚子而不是脑袋——值得考虑。

         
      昆声明,在所有的世界性宗教中都有五大压制,“未来的世界伦理应该给出有关人性的五大诫令:禁杀人、禁谎言、禁偷窃、禁通奸、务必尊重父母”。在昆看来,一切宗教中的人们都在努力遵循这些戒条,但不过是以一种虚假的方式。在世界上有“太多的谎言和欺诈,诡计和伪善,意识形态和蛊惑人心”。如果一切宗教能够联合起来,将现在的各家之言合为一个声音,那么,应该可以填平横亘于实际行为和内心之善间的那道鸿沟。罗伯特·斯帕耶曼对此评论道:“如果理智的言说无法让有思想的人满足,如果同样的话语出自耶稣基督之口也无法让基督徒满足,那么,人们又怎么会在突然间转而追随二者的声音呢?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有穆斯林的声音加入?”昆的老生常谈以及他在伦理事务方面表现出的热心使伦理变成了一个项目,他使伦理工具化和制度化了。(伦理委员会从世界伦理立项中获取格言警句,我们难道应该指望借它们实现世界伦理的约束?现在,有关伦理的管理是不是已经盛行于高校和医院:继伦理道德委员会之后,伦理道德的特派员们何时才会翩然而至?)伦理不是道德规划者们凭空想象出的项目,而是对现行道德的事后反思。那些世界伦理项目中的宗教代表们也无权给出有关意义的说法。我们无法以书写头痛药方的方式为意义开列医嘱。斯帕耶曼说得很有道理:以世界道德立项的形式所提倡的东西将会导致道德上的虚无主义。这其实就是世界警察的变体,不过更为廉价而已。

         
      今天,宗教是并且一直会是私人的事情,和良心一样,它不应成为任何道德规划的对象。如果真出现了道德和良心的危机,那么我们也不能以道德再填充的方式对此加以攻击。国家的责任是维持法律的公正和警局的秩序,而不应试图说服人的良心。由宗教代表拟定一种世界性的伦理道德观,让它像全球电信网那样遍布整个星球,高悬于各种市场的混乱现象之上,播撒自己老好人语录的光辉——仅仅是这样的念头就让人觉得悚然。各种宗教植物经过碾制混合,然后调和而成世界性的道德作料,这便是昆为大众呈上的调味酱。我们也许可以将可口可乐和巧克力m条(Marsriegel)推广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但是,一种随处随时都适口的道德产品则意味着道德的终结。

         
      如果旧秩序业已崩塌,人们便很容易想到,要为人类施加道德的添加剂。但是,如果需要在已经失控的人类身上植入伦理的模块,使他们重新找到支点,严格而苛刻的十诫实在不是合适之选。就像我们说过的那样,未来属于那些灵活的人。新近创刊的经济类杂志Econy将这类人奉为楷模:“商业运作奉行的是新规则,僵化的等级制度、老化的模式以及官僚主义都已成为历史。谁不够灵活,谁就没有机会。所有的大门都为能在变化中窥见机遇的人而敞开。Econy正是为这些人而创办,为革新式的决策人,为出奇制胜者,为创造性的企业家,为拥有新创意的人们……”社会的外在灵活性已潜入个人之中,灵活成为他们的最高美德。灵活而知变通的人是否会滤除自己以往经历中令人沮丧的沉渣,一如滤去咖啡里的残渣一般?伊姆雷·凯尔泰斯[ImréKertész]是扬在风中的一面小旗帜,没有回忆,没有羁绊。在距苏黎世不远之处有一座名叫吕施林孔(Rüschlikon)的小城,城中圣爱都特维勒学院(GottliebDuttweilerlnstitut)的大卫·勃斯哈尔特(DavidBosshart)将这面风中小旗作为自己的未来目标。他说,具有个人深度的人已经过时了。“保持充沛的精力不再意味着要培养出一个强壮的自我,而是要能够生存于各种潜在关系之中,并维护自身的多重身份。也就是说:我不再会跃上个体的‘核’,将它努力找寻。我要训练自己不再执著于明确的定位。形象地说:我们发展的方向是向着更广而非更深。我变成了表面的造型者,我用我的各种风格、未定形的性格和身份来建构外表。保持个人良好状态的核心和关键不再是形成独特稳定的身份,而是要避免固定的定位。”

         
      也许,这样的想法很现实而且令人大有可为。和权威的钢铁性格相比,它甚至无法引起人们的厌恶感。但是,如果个体内核的说法确实已经过时,那么十诫——或者任何其他类似的东西——就成了一张废纸。没有回忆的信息蝴蝶不需要这些。节俭生产(Leanproduction)的原则由此转移到人的身上——这样的人是否需要摆脱十诫的铅锤?顽固的身份认同显得不合时宜。脱离约束的个体势必将道德的律条视为无理要求,视为阻拦他们奔向未来的障碍。一般认为,身处这样一个多变的时代,要对十诫做出反思将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尽管如此,我们仍然要试一试。该隐出于嫉妒打碎了他兄弟亚伯的下颌。上帝给种地的该隐立了一个记号,免得人遇见他就杀他。但由于他的罪过,该隐必然流离飘荡在地上。在中世纪的时候,亚伯在犹太教堂艺术中被看做是象征性的人物,同时他的被杀也暗示了后来的基督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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