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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奈的烟与雷

摩西、戒律的法板及后来(1)



      
      不过,在今天这样的科技文明中,自由的空间难道不是已经丧失殆尽?虽然像以前一样,个体行为一直存在,但它却被深深卷入各种复杂的系统之中,由此产生的后果因此常与初衷大相径庭。这种现象的存在虽由来已久,可我们今天对此有了更多了解,于是,也就失去了无知的单纯。不管怎样,人们面对着科技文明的活力总会自问:还有什么是自由可以成就的?事物间的逻辑是否已经获得了暂时的胜利?人们是不是像阿尔诺尔特·盖伦(ArnoldGehlen)所说的那样,“被自己的文明灼伤”。吕迪格尔·萨弗兰斯基(RüdigerSafranski)对十诫的违逆

         
      在建于19世纪的不来梅州法庭大楼的外墙上有十块刻着十诫内容的板,它们悬在入口大门之上,颇为引人注目。1936年,纳粹分子要将它们移走——即使已是一个世纪之后,十诫显然还足以构成一种挑衅。这也正说明了十诫的力量所在。

         
      纳粹分子们显然并不是反感十诫在宗教框架内的力量——这构成了与元首崇拜间的竞争,和他们产生摩擦的也不仅是十诫的犹太背景。他们的想法和摩西式的日常规则背道而驰:他们想杀戮,想偷窃,想说谎,想离间父母与子女间的关系。作家约瑟夫·罗特(JosephRoth)这样说道:“因为人们不肯离弃十诫,纳粹才如此仇恨犹太人。因为,只要十诫还未从人们的记忆中剔除,毫无良知的纳粹就显得禽兽不如。”

         
      “纳粹主义是对十诫的违逆。”犹太学者沙龙·本-柯林(SchalomBenChorin)这样写道。根据《圣经》的记载,十诫最初出现时就碰上过一次违逆之举。摩西手持一对戒律之石,从西奈山上归来,发现以色列人正围着一头金牛起舞。摩西在西奈山顶时,众人要求亚伦:“起来,为我们做神像,可以在我们前面引路!”亚伦让等候在西奈山下的百姓卸下身上的金饰(“百姓就都摘下他们的金环”),用它们熔成一头金牛。然后宣称:“以色列啊,这是领你出埃及地的神。”百姓在迷醉的舞蹈中向这神祭拜。此时的西奈山上浓烟冲天,“因为耶和华在火中降于山上”。山下是金制的神,山上是警告的雷鸣:“不可为自己雕刻偶像!”据说,摩西看到金牛时,摔下手中的法板,石头在山下破碎。他举起那只牛,将它投入火中,捣成粉末,撒到水里,然后将水交给以色列人,让他们饮下。

          摩西其人
         
      在此,摩西被描写成一位实干家。是他将碾成粉末的神像扔给不听话的族人食用,是他强迫以色列人将神像吞下,吞下它,并以此消灭它。在宗教生涯刚开始时,摩西曾经申诉道:“主啊!我素日不是能言的人,就是从你对仆人说话以后,也是这样;我本是拙口笨舌的。”他甚至有些倔强不敬地补充道:“你愿意打发谁,就打发谁去吧!”当摩西将法板砸碎时,上帝并没有放弃他——即使是现在也没有。“你要凿出两块法板,和先前你摔碎的那板一样;其上的字我要写在这板上。”

         
      被历史学家艾瑞克·霍布斯鲍姆(EricHobsbawm)称为极端世纪的20世纪也可以被描述为反十诫的暴动世纪。一连串的战争、纳粹主义和斯大林的疯狂血腥行为、大规模屠犹、迈莱(MyLai)美国曾在此地大规模屠杀越南人。、波尔布特:这些名字和地点以及各种营地——集中营、劳动改造营、围着铁蒺藜网的改造营是即将结束的这个世纪的枢点与核心。和20世纪在希特勒、斯大林以及其他专制统治下数以百万计有组织的人类大屠杀相比,绕着金牛的敬神舞蹈显得多么微不足道。如此看来,从西奈发端的并不是一段沿着十诫之石发展下去的人性化历史,而是一场令暴行的各种可能得以充分发展的历史。这样的历史使十诫变得可笑,因为,它在这里从来就没有能够得到贯彻。但这历史又同时使十诫生效:回顾这个世纪,十诫的规定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显得如此必要。可以说,只要能够建立起新世纪的十诫,一切便也几乎已经实现。

         
      在绕金牛而跳的舞蹈和20世纪对十诫的违逆之间到底有些什么?十诫是否在几千年的人类历史上留下了烙印?它被遗忘了吗?它只是道德的装饰品吗?它难道不是常常给那些层出不穷的残暴行径制造麻烦吗?它是不是被系统地忽视了的基督教西方国家的人权习俗?

          在做这样的回顾之前,我们也许应该提出有关法板的传授者摩西其人的问题。
         
      历史批判研究使得被看做是《摩西五经》的作者、犹太信仰的宗教创立者——摩西这一形象,在小心翼翼的揭秘过程中消失殆尽。学者们指出,摩西的历史是由一些神话主题和单个故事组成。很久之后,这些事情才被添加到了摩西身上。摩西的故事发源于在一个古典神话主题:他是一个被遗弃在柳条筐里的小孩,后来被法老的女儿从河中救出。这个神话故事也同样发生在俄狄浦斯(dipus)、罗莫路(Romulus)和勒莫(Remus)的身上。不过,这些有关放逐的古老传说最后总以主人公赢得统治而告终:被放逐的英雄以帝王之子的形象现身并接替了他的统治。摩西的故事有些不一样:法老的这位弟子杀死了一名埃及人,然后逃往沙漠。在那里,耶和华,以色列的神,启示于他。摩西神话的发展方式和俄狄浦斯或罗莫路和勒莫的不太一样。灾难降临到法老和埃及人头上,直到他们允许以色列族人迁出——法老收回成命时已为时太晚,为以色列人开道的大海吞噬了法老的骑兵。批判使摩西的故事一点点从它的历史背景中剥离并化身为信仰的产物。

         
      有关摩西的批评最后表明,摩西不过是一个虚构的形象。总而言之:《摩西五经》是后世编辑的产物,出埃及事件也和全族穿过沙漠一样,不太可能真的存在过。以扫(拉丁文的名字为:Esavvs,字面的意思是“红色的”或“红毛”)是以撒和利百加所生的长子,由于其心地善良、身体强壮而受到父亲以撒的喜爱。孪生兄弟雅各性格内向,常待在家中,母亲更喜欢沉静的雅各。以扫因为一碗红豆汤而将长子名分“卖”给了雅各。从图中以扫的情态可以看得出,他是非常轻视长子权的。摩西、荷马和耶稣的骨架

         
      摩西的境况和当时的荷马以及拿撒勒的耶稣一样——19世纪以来,相关的研究便努力将其人与其肉身剥离。批评剥夺了他们所有的言词——荷马彻底成为一系列口头传说和故事的订书钉。而那个来自拿撒勒的男人,耶稣,也被以同样的方式削去皮肉:几乎没有一行一言是确凿的。相关历史批评研究认为,《新约》完全是早期教团想象的产物(客气一点说,是宗教信仰)。

         
      摩西的命运与荷马和耶稣的一样:1670年,斯宾诺莎就在他的《神学政治论》中对《摩西五经》作者的身份提出了质疑。那个使以色列族逃离奴役,带领他们渡过江海,追随耶和华的云柱穿越沙漠,并最终在西奈从上帝手中接过戒律经文的男人成为一个神话形象,一种宗教上的创造物。

         
      是否可以通过批判性的研究使摩西这一人物消失?弗洛伊德的阐释能不能当做最后结论?对这些问题,人们也许还有异议:弗洛伊德不仅使摩西成为一个埃及人(其实“摩西”[Moses]就是一个埃及式的名字),而且还猜测摩西为以色列人所杀:“这是一个吸引人的想法,对谋杀摩西的懊悔之情为有关弥赛亚幻想的产生提供了动力:他应重新归来,使他的民众得到救赎并统治整个世界。”只有被杀者才能成为宗教的创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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