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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的十诫:第一部分

第四诫:假日和工作社会的危机(2)



          
     这种说法并不违背宗教史的调查结果。有规律的休息日在十诫之外也可以见到,甚至,也许在它之前的希伯来语《圣经》中也能找到类似的情况(比如“摩西第二经”23,12)。以色列人也遵循着每七年让田地休耕一次的传统。这并不是出于生态学上的考虑,而是为了表达对造物的敬意。根据猜测,开始的时候也许是以“安息日”一词来命名满月之日。后来(在巴比伦逃亡中)这个词才和第七日——习惯中的休息之日——发生了联系。我们的目光由此越过犹太人的逃亡而投向巴比伦的宗教崇拜,他们知道那些被特别命名为“安息(Sabattu)日”的日子,乃“不祥的日子”,因此“不适于干任何事情”(弗兰茨·德立兹[FDelitzsch])。作为一个禁忌的日子,安息日就这样初现端倪。

         
      假日之诫在我们这个时代已经堕落成为有关商店开业时间的讨论,可它本来是在极严肃甚至极危险的宗教环境中产生的。破坏这个戒条将会招致上帝的愤怒和放逐。
         
      需要补充的是,由此还衍生出了犹太人的“安息日”(Schabbes)和德语的“星期六”(Samstag)。是基督教将假日之诫和星期日——庆祝耶稣复活的日子联系了起来。如果我们决定遵循弗洛姆的心理分析解释法,那么这里又一次出现了有关弑父的回忆。只是它在此被有关儿子复活的回忆象征性地取代了。安息日由此呈现出矛盾多变的特点:反冲动和满足冲动的特征一直与安息日和星期日相伴并赋予它们双重的性格。清教徒式黯淡的星期日让人想起巴比伦的“不祥之日”,而犹太哈西德派的安息日却具有一种明快赞叹的氛围。犹太教神秘教义中的一段文字很好地描述了安息日的神圣所在:这是一个隐含世界秘密的神圣的点。所有六天都被包藏在这个点中:“当安息日到来时,这个点迅速上升,达到顶峰,驻于上方。一切都藏于其间……当这个……点升至上空……,此时所有上天和下地的一切都沉浸于欢乐之中,整个世界都沉浸于欢乐之中。这个点在安息日之夜将它的光和翼播于世间,一切外族的统治都将被摒弃,整个世界充满了关爱。然后,以色列族中的每一个人都将添上一条圣灵之魂,依靠这条圣灵之魂他们将忘却一切的痛和一切的怒,在天上和人间将只有欢乐。当它降临之时,当它从天国的极乐园降临并驻于神圣的人群之中时,这降临并附于世人的圣灵将净化自己。在圣灵醒来时,他们就有福了!”(节选自《光明篇》[SefrhaZohar],一部中世纪的犹太教神秘主义典籍)。

         
      神圣?怎样的光环?怎样的虚伪?在这里作者运用了一个德语的文字游戏:合成词Heiligenschein(光环)是由heilig(神圣)和Schein(光泽或假象)组成,如果将这两个词颠倒一下位置,便成了scheinheilig(虚伪,字面的含义:伪装神圣,假正经)。——校者注

         
      之所以有这样特别的文字是为了让大家不要忘记,现代周末动摇了安息日之诫的严肃性。有关安息日的回忆让人们了解到这个庆典的双重意义:一方面,施于自然的强力应在第七天里暂停;另一方面,这样的暂停使人们能够从日常生活的劳作中解脱出来,获得精神上充实的欢乐。如果真如路德所说的那样“你应守假日为圣日!”,那么这里所要求的就是一些现代人根本无法做到的事情。因为他们满心欢喜地离开了上帝,同时他们也就丧失了“神圣”的概念。守假日为圣日?这一概念也许我们仅还在谈到“光环”或一些附加的靠不住的事情的时候才用得着。神圣仅还能以伪装神圣的形式出现。提到“神圣”,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今天也许会想到坚信礼时白色的礼服、坚信礼上的蜡烛、巴洛克式的祭坛以及平安夜、圣诞夜。神圣的概念被毁了。它成了一个被流放到历史垃圾堆里去了的词汇。它受到信息社会中人造词汇的排挤。这个社会相互交流、传递信息、将虚拟事物形象化、组织各项事务——但就是不被神圣化。这是一个让人觉得怪异的词。只要这个世界还被看做上帝的造物,我们就可以谈论“神圣化”。但如果世界堕落成为一种系统,那么人们可以优化它的构成,却已不再能够将其神圣化。

         
      1998年复活节:在基督徒纪念耶稣之死的复活节前的那个星期六,娱乐电视台RTL带给大家的节目是:《绝壁攀登》——只有强者才能生存。拉丁语中表示神圣的词是sanctus,它指的是宗教上与大众脱离的人。圣教区之前的东西是“世俗的”(“profanum”,fanum的意思是“教区”)。在日耳曼语中,第一批的传教士们将sanctus译作hailagaz,本义是“自己的、自己所有的”。一切宗教中奇妙的和骇人的皆与神圣有关。在人类的早期历史中,也许整个生活空间都被视为神圣的,无论如何宗教性是不受所在区域限制的:一切生命皆发生在神圣的空间之中:工作、狩猎、耕作。在泉水、树林和山坡上全都有神圣的存在可能。神圣被看做一种力量,而非静止不动的东西。神圣是不可预测的。上帝的圣迹会随时随地地显现于日常生活之中。只是到了后来,世俗之地才和圣教区分开。庙宇所在之地(阿拉伯语称作Harm)成了可以适用于别样标准的所在。被神圣所征用的一切便不再可以被用做一般用途。侵占这些东西可能会招致灭顶之灾。

         
      如果说某物被神圣化了,那么生活在近代以前的人们所想到的将不会是奏着竖琴、唱着赞美诗、长着金色卷发的小天使,而是奇妙骇人的宗教力量,这种力量就像是雪崩和雷击一样蔓延开来。当路德翻译出“你应守假日为圣日!”时,这句话听起来已经很具现代性了——这里所说的应当是人的行为,而原本所指的却是对神圣的敬畏。神圣本来与习俗无关。它更多的是一种足以导致诅咒和祝福的能量,而和道德的法典并无干系。今天成为谨遵假日之诫的谦谦君子其实并不是这一戒条的本义所在。属于假日之诫的应该是战栗,而不是星期天的肉香。

         
      奥古斯丁说,生活是本质和“轻薄思想之风暴”间的一场斗争。假日在今日世界里所变成的模样正可说明,我们如何借无关紧要的事物之名将本质抹杀。守假日为圣日在今天的社会里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就像前面说过的那样——已经全然不知神圣为何物。在劳动社会蓬勃发展之时,假日已不再作为繁重工作的对应点而存在。工作和休闲早就混杂到了一起。一种新人由此诞生:“随时处于战备状态,准备攻克娱乐巴别塔的超积极无为者。明智的假期,一种充满活力的无为,应用性的享乐主义,持续的活跃状态。这些都打破了欢呼和单调、庆典和日常事务间的传统划分。就好像工作有可能成为精英们的最后避难所一样——这些城市贵族在注视工作时的那种倨傲中蕴藏着宽容的态度已经变成了一种嘉奖,休闲时间也有可能马上成为穷人的逃避方法,成为一个被施以面包和娱乐咒语的暴民的命运。”(罗素[BertrandRussell])

         
      劳动社会将神圣的安息日贬作休息日。失业现象大量出现,成了劳动社会的危机。这会不会使安息日——休息日的提法彻底失效?当大多数人都失去工作后,守安息日为圣日的要求变得荒谬。这是否颠覆了上帝造物的历史?是否要由原来六个工作日和一个星期天的组合生出一个历时六日——只是被偶尔的工作日所中断——的安息日?接着还会怎样?

          人类已经勤劳得犯傻了
         
      人从工作世界中消失,就好像马儿从农业劳作中消失一样。说这话的应该是个懂行的人: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得主华西里·列昂惕夫(WassilyLeontief)。在工作的世界里变得多余的人是否会得到施舍,这个还不得而知。警报的蜂鸣声已经响彻欧洲:这个工作的社会已经开始没活可干。在至少300年前,欧洲人就认为自己为工作而生(Homineslaborantes)。现在,这个欧洲劳作社会的脊柱断裂了。在欧洲各国,不再被需要的人日益增多。欧共体中,失业者的人数超过两千万。

         
      看来事情要颠倒过来了:工作六日,休息一日不再是常规所在。(非自愿的)长期休假蔓延开来,而这样的假期仅仅偶尔才被些许的工作所打破。安息日成为一种厄运和强制,降临于每一个不再被需要的人。

         
      当大失业开始时,有些人会在每天早晨套上自己的灰大衣,将早餐的面包放到棕色的公文包中,匆忙地亲吻他们的家人,和他们道别,然后坐到公园的长板凳上,等待着一天的逝去。这样邻居们就不会发觉他已被开除。在这段时间里,失业虽然是许多人都会碰到的一种普遍命运,但人们并不会因此而等闲视之,而是会感到天崩地裂、痛苦无比。对于中年人来说,失业对他们就好像是打碎了生命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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