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今天我们碰到越来越多破碎、分裂的家庭，以至于深度合一的家庭常像是个例外。这要归咎于什么？我们是如何走到这个地步的？您能否和我们谈一些家庭中常有的痛苦？

 

十字架临在于所有的基督徒家庭中，我们在一开始时已经强调过了[1]。当然，在婚姻的誓言中，我们不会首先谈论到十字架，即使有时候应该这么做；我认识一些传教者，他们对这一点则毫不犹豫！但在结婚的那一天，听到别人说我们所迎娶的是十字架，会是有一点艰涩的：妻子因而马上认为她是丈夫的十字架，丈夫也是如此。但完全不是这样的，十字架，总是非我们所选的，丈夫与妻子却相互选择。要非常明白这一点，因为当困难的时刻来临，在婚姻开始的十年、十五年之后，有时关系不再如同往常，且在感受上有某种程度的磨损，此时必须要能想起这第一份爱与第一个选择，它们总是存在的，因为透过天主的恩宠，它们具有永恒的部份。

因此在丈夫与妻子间有一份相互的自由选择；这自由的选择并非十字架，而是与基督心中，能够接受十字架的部分相连。在基督的心中，有一份爱的泉源，超越了十字架：是祂对天父的爱，甚至是对玛利亚、无染原罪者、祂的母亲的爱。我们可以如同某些人一样提出这个问题：玛利亚曾经是基督的十字架吗？我不这么认为，而是玛利亚许配给了基督的十字架，她是如此地爱祂，以至于她接受跟随祂直到尽头[2]。她不是为此而成为无染原罪的吗？所以必须清楚地明白，丈夫对妻子的爱应该成为一整个结构赖以建立的基础，和使爱得以绽放的隐藏泉源，是这一点让丈夫与妻子有力量接受，那些可能突如其来的十字架。但要再一次地说明，十字架本身是由外而来的，是加诸于外在且会伤害我们的；对基督来说，十字架是由外而来的，是那些大司祭决定要将祂钉死在十字架上，是那些兵士将十字架放在基督的肩膀上，所以它总是由外在而来的。它可能由我们的敌人而来，如魔鬼大可试着攻击我们，像是很明白地在乔布传里一样：在天主的允许下，乔布因着魔鬼的行动而沦落到悲惨的地步[3]；它也可能从我们的朋友而来，朋友有时会成为我们的十字架，我们却不是很清楚地意识到；而它也可能由一些我们身边残忍的人而来─天主允许这一点─，他们伤害我们，不停地刺伤我们，且他们的临在事实上正是为了损坏、损伤在我们内最脆弱的部分。

所以必须清楚地明白，是丈夫对妻子与妻子对丈夫的爱、是这份因着婚姻的恩宠而被圣化的爱，与父母对孩子的爱，能让人背负基督的十字架；但这份爱不是基督的十字架。的确，我们可以说因为爱，我们成为非常容易受伤的，但爱不是这份易受伤性；事实上，后者让我们更有能力受苦，我们有时是因着这点而拒绝去爱，因为我们太害怕受苦。爱本身不是痛苦的专有原因，它是我们实际的善，但它因着它的强度而伤害我们[4]。这份易受伤性是一个结果，一个爱的立即结果；的确，我们越去爱，就越容易受伤，我们越有能力承受痛苦，就越是受苦。是在这个意义下，可以说我们的爱被钉在十字架上[5]。在基督的爱内，我们的爱被钉在十字架上，因为耶稣是如此地爱天父，祂对天父的爱让祂在之前就先接受一切，让祂奉献自己的意志，只为了成行天父的旨意；是天父的爱让祂能服从父的旨意，并背负十字架。

接下来必须试着去看在家庭内部可能存在的、专属于家庭的不同十字架，因为在基督的十字架中有专属于家庭的部分。第一件可以看的事情，是一切与孩子有关的事物：这些十字架中的第一个，是不孕症─那些想要有孩子却无法达成愿望的夫妻；这是一个难受的十字架，尤其是看到身旁那些有孩子的家庭时。丈夫与妻子应该共同背负这个十字架；一开始，他们想要尽一切可能地避开它[6]，但逐渐地，当他们的基督徒生命强化时，他们会明白这是基督的十字架临在于他们的心与他们的生命中。

第二个十字架─请容许我这样说，因为实际上我们无法将十字架分等级，但仍需要采用一个次序─，是当我们生出一个残障的孩子、一个蒙古症的孩子、一个有缺陷的小存有，并明白他将永远如此。这对母亲来说是很严重的，也许她是最因此而受苦的人，因为是她形成了身体，她是孩子身体的铸模；当她看到自己的孩子，一个无辜的小生命身体上的缺陷时，会是很难受的。看到一个有缺陷的孩子是使人难受的，这是一个猛烈的十字架，并非我们所选择，却强加在我们身上，伤害我们的肉身与我们的心。如果在身体的畸形之上，还能有精神方面的发展，我们就可以用这精神上的发展来弥补，十字架也会变得较不沉重；但当生理、身体上的畸形，影响到精神上的发展、影响到这个小存有的理智与意志时，便是很严重的，因为我们面对的是我们血肉的延伸，他却含有这样的裂痕。这就像是一个坟墓，像是墓穴口的石头，阻止孩子认出他的父母；当然，他会在情感中认出他们，因为情感的连系存留在感官里，但这只会停留在感官的、情感的方面，如同一个小生命对他母亲的需要一样。经常，这些生理与心理的残障，因着影响到精神方面的发展，便会加强情感与本能的层面，孩子将永远是一个无法拥有自主性的小生命，所以他会因着无法离开母亲，而以一种本能的方式与她连结，这对母亲来说可能成为一个新的十字架，即看到长大的孩子没有任何自主性，停留在小婴儿的依赖中。看到一个依赖母亲的小婴儿是很美妙的，但对一个大孩子来说则完全是另一回事，他如同一个小婴儿一样地依赖母亲，但母亲却无法再将他抱在怀里，且实际上，我们很清楚地感受到他只请求一件事，就是被他的母亲所怀抱。对母亲来说，这是一个太强烈、太巨大的独占，可能成为一个非常沉重的十字架。

有一些比较是在精神方面的十字架，譬如当孩子长大了，而在信仰或人性的观点上完全与父母亲分离；如此在家庭的内部，便产生了严重的裂痕，因为基督徒父母希望藉由传递生命，也能传递所有他们接受到的精神遗产，并希望他们的临在能帮助信德的绽放。这对他们来说是很艰涩的，看到他们什么也不能做，因为孩子为了某些特殊的动机，希望获得解放，取得想成为完美的自主性；父母亲没有说话的立场，因为他们有时候并不知道这个对立的动机。长大的孩子，把信德与家庭宗教传统一起封锁了[7]，因为父母亲注意得不够，或者只是单纯地因为孩子自己做了这样的封锁；父母亲并不总是有错，但他们可能会犯错，所以他们常需要一个家庭外的人，一个可以让他们明白这样的对立来自某些特殊动机的人；必须分析情况，才能试着脱离其中。但对于父母来说总是非常严苛的，去看到他们所给予的教育中的限制与失败，看到这份教育原本应该造成孩子的基督徒发展，却相反地成为和天主之间的一个中止、一个反抗与对立的机会，很可能进而衍生为亵渎神明的态度、拒绝一切的无神态度。这是一个很大的伤痕，甚于其它一切；当涉及到深爱孩子的基督徒父母时，这是最重大的十字架。

还有其它的十字架，如疾病所带来的；身体的、生理的疾病，并不容易承担，而当这个疾病导向死亡时，则是很艰难的、太艰难了。的确，死亡，我们已经谈论过了，尤其是年幼孩子(或是到了完全绽放的年纪、已长大成人的孩子)的死亡，是家庭的裂痕；所有孩子的死亡都是。这就是十字架。死亡的裂痕只有在家庭内部才真正地、完全地被承担，因为当孩子们还在家中时，是属于这个家庭的，而一个孩子的死亡，即使当他是还没有结婚的成人，还是会在家庭的深处留下裂痕；若他建立了另一个家庭，死亡也将会是另一个家庭的裂痕。疾病与死亡是难以背负的十字架；我们清楚地看到在基督徒恩宠之外，几乎是不可能承担的，这对于理智来说是一件耻辱，且这有可能成为和天主、和天主旨意的对立，因为我们不能理解。我们会说：「这是不可能的，天主不能这么做，天主的美善是不容许这么做的。」但事实便是如此。

也有一些心理上的死亡，即孩子生了病、进入精神病医院，有时候再也不能出来；这对母亲与父亲来说也是一个难受的裂痕，因为孩子是他们的延伸，这像是也触碰到了他们一样，有某种羞耻会增加他们的难受。这样的羞耻不应该存在，这是很显然的，对父母亲来说，生下一个精神错乱的孩子、为世界带来一个有时候胡言乱语的脆弱存有并不可耻。我们很清楚这并不可耻，因为遗传输送了许多特性，而父母亲只不过是遗传中的一环而已；但正因着父母亲是身体形成的立即原因，他们怀有这些后果，这些心理上的伤痕与不协调─或说精神疾病，若我们以事物的名字来称呼它们。

有其它专属于家庭的十字架，即孩子的婚姻或圣召。圣召有时候，在某一些情况下，可能成为一个十字架─当父母亲，甚至是基督徒父母亲完全不理解的时候。譬如说，孩子进入某一个父母一点也不喜欢的小修会，因为他们不喜欢这个修会的会长，对他们来说，尊重孩子另样的、完全不同于他们的选择并不容易，但却必须给予尊重。孩子长大了，我们不能以强烈的方式反对他所选择的，可以告诉他我们并不同意，可以给他一些建议，但最终还是孩子在选择。当孩子到了在政治上自主的年纪，并像公民一样对他的行动负责任时，孩子的选择便可能很深地刺伤父母的心，特别是对那些只有一份不够完美的信德，且完全不明白圣召奥秘的父母。

对于那些非常虔诚、总是期待孩子们拥有圣召的基督徒父母，这会是一份很大喜乐的泉源；幸好这是存在于某些基督徒家庭中的：父母的喜乐，就是看到孩子透过修道生活、透过司祭职的途径，将自己奉献给天主，这是很伟大的，且是家庭中最大的喜乐。但正因这是家庭中最大的喜乐，若孩子选择错误，譬如说选择进入一个秘密教派─在今天，发生的次数超过我们的想象─，对父母来说便是难以忍受的，因为这是一份精神的选择。对于疾病或精神病，我们没有做选择；对于身体残障，我们没有做选择；但当孩子选择了与父母亲的期待截然相反的事情时，便是一个很深的伤痕，也许这甚至是伤害最深的事，像抽了一鞭在脸上一样。同样，当孩子选择与某一个父母亲不能接受，或有困难接受的人结婚时─无论是为了合理或不合理的原因，这里我所看的是痛苦─，也是很难忍受的；这是间接地透过孩子的婚姻，在家庭中引进一个我们永远都不会想要引进的人。当我们去看家庭的亲密性时，会明白这所能带来的伤痕；有时候这太难以负荷，而让家庭无法承担，且发生的次数远超过我们所想的，因为家庭没有足够的爱与神性生命力，能去战胜某一些难以背负的、猛烈的十字架。

也必须要明白孩子的离婚，对于基督徒父母来说所代表的是什么：他结了婚，他在教堂里结婚，而在刚开始的几年后他离婚了；父母亲常常尽全部的努力阻止离婚，但它还是发生了，有时候还会再婚。当长子长女们在弟妹面前这么做，我们会看到这带来的一切问题，我们会明白在母亲心中可能有的痛苦，她看着自己的孩子选择这份与教会要求相反的自由。父母亲经常自问在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他们应该接受或不接受利用引诱而进入家庭的那一位？这个时候在父亲与母亲的心中，有难以忍受的痛苦，因为孩子的家庭曾经像自己家庭的延伸，而突然地，因着不为人知的背景因素，像是有魔鬼的狰狞面孔深入家庭内部，让忠实的奥秘破碎了。而那些分开的、离婚且想要再婚的人，绝对无法再明白他们父母的态度；面对所爱的人，他们因而经验到如此强烈、如此激烈的，正义与仁慈间的两难。在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必须明白地承认，父母亲是唯一有能力作判断的人；他们可以请求建议，但最终还是他们自己，应该在天主面前、在基督面前，知道该持有的态度，这从不是容易的，且总是一个十字架─必须要喝完这苦杯。在这里，我们喝完这苦杯，因为我们面对的是难以背负的事情，事实上，这会碰触到的不只是家庭的亲密性，而是对所有其它的人，有一个公共的、社交的影响；这对教会有影响，也对人类有影响。

我们在这里碰触的是可能存在于家庭中的重要伤痕。你们看见，全部都归结到丈夫与妻子的爱，使男人与女人心中有一份更大的易受伤性，由此，也让他们对于受到伤害更为敏感。魔鬼试着渗入家庭的亲密中，好能动摇它，阻止它忠实到底。因为，在困难的情况中，有时父亲以某一种方式看事情，母亲则以另一种方式去看，这些意见的不同有时候会产生很严重的结果，我们便忘记了，我们的意见应该要依附在更为重要的事情上。我们对于某一个情况所产生的意见，是属于明智的行动(甚至受到信德与超见之神的照亮)，却总还是附属的；这附属的事物不应该来攻击基本的与首先的事物，即丈夫对妻子与妻子对丈夫的爱，此时，我们碰到的是盘石[8]，婚姻中最首先的部分。魔鬼的策略，是要让这些次要的事情取得重要的地位，以至于有时候，会进而伤害丈夫对妻子的爱，与父亲对孩子的爱。

 

 

 

您谈到这些影响家庭的不同十字架，尤其是与孩子有关的；但正如您所说，重要的部分在于夫妻间强烈的爱，而我们今天正好看到许多破碎的婚姻。我们是如何走到这田地的？要如何补救呢？

 

让我们回到这个小团体所建基的盘石上，也就是丈夫与妻子的爱。我们太常忘记一件首要的事，我先前已经提过了，但由此处回去看也会是很好的：最初的爱，通常是天主免费的恩宠。我们为什么爱某个人？暂且不论一见钟情，但在年轻男孩与女孩间，有一些神秘的连系产生，尤其当他们还年轻时；当我们较为年长，最初的爱已经产生出有些不同的音调，但正因这最初的爱是白白免费的，我们对这份爱的成长便有责任，而我们太常忘记这一点。同样地，在超性的层面上，爱德(α̉γάπη )免费地给予了我们，而我们对于它在我们身上的成长有责任[9]，且我们对于应该存在于爱德成长的超性要求，与人性之爱的成长之间的平衡与和谐有责任。我们对此有责任。

所以在此必须拥有清晰的眼光，我认为这在所有的家庭、所有的基督徒家庭中都是首要的；要明白在家庭中，这一位与那一位、丈夫与妻子，都对他们友爱的成长，与这份友爱在基督徒爱德中的转变有责任。当我说“责任”时，我要说的是对这份爱成长的相互责任，因为丈夫与妻子是连结的；不应该说只是丈夫有责任，或只是妻子有责任，而是两者都有责任，且两者都应该意识到他们要一同负责。这是相当重要的，因为我们太容易将过错推到另一位身上；福音的话语总是真实的，甚至是在丈夫与妻子间：我们太容易看到妻子或丈夫眼中的木屑，而没有看到自己眼中的大梁[10]。我们忘记这一点，因而产生了一些不理解；我们忘记必须时常更新爱内部的火花─为了对方而爱他，却不是为了自己；因着愿意爱而去爱对方，却不是因着我们对他的感受。事实上只需要有一点疲惫，就能让我们对爱的感受降低，且我们会让对方察觉到我们的感受降低了，这个时候便可能引起灾难，因为我们开始往下滑落，而离婚几乎总是因此而发生。是因为我们不够警醒，我们没有充分地意识到双方对彼此有责任，意识到我们彼此相爱，因为我们爱的是对方内最好的部分、是为了对方而爱他，却不是为了自己，且对他的爱是超越感受的，因为我们愿意爱，且真正希望给予对方我们内最好的部分。

如果我们尽可能实际地维持这份渴望，协同基督恩宠的助佑、协同圣事，特别是圣体圣事的助佑、协同每日相互宽恕的助佑─夫妻每天应该在天主面前彼此宽恕，因为他们可能在无意间互相伤害；若我们每天这么做，会比积了许久的苦涩要容易承担─，如果有这份不断更新并愿意成长的爱，我们不是就在忠实内吗？忠实，便是不断地更新这份爱，这样就不会有可能的裂痕，不会有日益加深的裂缝。我们面对的是一份正在提升与成长的爱，火花每天都会上升一些。

相反地，如果我们开始封闭在自己内，并分析对方的错误，会是非常不好的，尤其当我们将这一切诉说给某个倾听我们，却加油添醋的人听时─总是有一些不好的劝告者，那些忌妒丈夫与妻子间真实的爱，却不说出口的人，事实上他们很高兴看到这个裂痕，并使之扩增。一旦出现批评与在己内的封闭，这便成为很严重的，因为爱不再有足够的力量，去战胜这批评和那些次要的事，它们一点也不是爱，反而是致命的。年轻人在相爱的时候，对彼此没有很深的认识，他和她的成长是不同的，他和她的品味也是不同的，那么在结婚十年、人格也发展完全之后，他们会说：「我不明白我怎么会和这个人结婚，我之前没有看到他是这样的。」你们会这么说，只单纯地因为你们没有继续去爱，且你们没有勇气继续为了对方本身而爱他，你们有一点分离了；一但我们脱离，对方也会脱离，这份合一便不再存在，可能是这一点解释了为何如此多的基督徒家庭，没有朝向成为真正的家庭而前进，让爱能在其中成长。当我们的意志有足够的力量时，我们因着义务而合一，且尽可能地和解，但这并不是一个基督徒家庭，这不是一个爱的绿洲，反而成为某一种的两人扮家家酒；孩子也会彼此分离：有一些喜爱母亲，另一些喜爱父亲，他们清楚地感受到合一并不存在。

因为没有足够的美德，和对义务的意识，我们就彼此分离了。我们也许会，如同某一些人所说的，等待孩子长大并成家，毕竟对孩子的爱还是能做一些维持，可是一旦他们结了婚，便结束了，各走各的路；如果对孩子的爱不够深厚，甚至在之前就离婚了。这解释了今天众多的离婚案件与极少数真正在忠实内前进的家庭[11]。我说得很清楚，是极少数的家庭，但我没有忘记这极少数在今天有令人赞叹的质量，这些家庭也许感受到他们由天主那里获得极特殊的恩宠，让他们能前进得如此深远；所以圣神是借着这质量的层面来补救的，在今天，这一点是如此令人惊讶又如此美好。但不应该忘记也要看旁边那些有裂痕的，因为他们是我们的兄弟；是我们的兄弟受到伤害、受到损坏，没有力量在爱的忠实内坚持到底。

 

 

 

神父，您能否做一总结，重新谈一谈什么能让一对基督徒夫妻活出一切的奋斗、穿越全部的考验，不断地在爱内成长并相互尊重这份爱？

 

很明白地，首先是对基督爱的奥迹与耶稣十字架的奥迹─光荣的十字架、战胜死亡、痛苦、骄傲与自私的十字架─有越来越深的认识；这份基督的爱应该要在丈夫与妻子的心中成为胜利的，这才是婚姻圣事的意义[12]。所以婚姻圣事随身戴着补救措施，也就是在基督的注视下，丈夫与妻子和基督间如此强烈的连系；基督热烈的注视应该存在于丈夫与妻子间，且丈夫与妻子应该在一份越来越大的给予中相爱。

唯有这样的爱才能战胜其它的一切，并对于孩子成为满溢的泉源；因为如此一来，丈夫与妻子是孩子爱的泉源，这也能让孩子的爱不断地更新。孩子在某些时期很让人困扰，我们面对的情况是要去战胜这些小马的一切出奇不意的攻击，要在一切之上爱他们，所以也是要战胜这一切大大小小的伤痕，这些我们刚才谈过的伤痕。让我们能这么做的仍旧是基督的爱，因为只有基督的爱真正是爱的泉源，并让这份成长总能前进得更深远；所以也就是在基督徒家庭中所保持的祈祷，一个内在的祈祷、静默的祈祷，丈夫与妻子两人，或他们独自与耶稣一起，在被玛利亚所怀抱的亲密中祈祷。因为他们每一位必须去发现这份和耶稣的个人连系，并因着新约所述而明白，最终耶稣才是真正的配偶，是我们灵魂的配偶，我们整个存有的配偶；是每一位和耶稣的个人连系，能去维持丈夫与妻子间的连系、加强它，并让它能对于孩子来说，成为胜利之爱的泉源。

所以要注意的是默祷与圣体圣事；我将默祷放在第一位，是因为有时候有领受圣体圣事的困难。那么必须活在默祷中，并拥有每日领受圣体的渴望─以渴望的方式领圣体，是每个基督徒每天可以做到的。这是默祷的延伸，因为如果和耶稣有一份个人的连系，我们会非常深地渴望接受祂，并且很清楚地知道是祂，只有祂，在祂实际的给予中─将祂的身体和祂的心如同食粮一样地给予─，才能让我们每个人坚持道路，让丈夫与妻子喜乐、胜利地前进。所以祈祷是一份重要的精神力量。

接着，是在兄弟爱德及友爱中的透彻与清晰。我相信这是非常重要的，要能诚实地说出不顺利的事，而不去向第三者重述，那会使一切恶化，而成为无法忍受的，因为我们觉得亲密性不复存在，必须要向第三者诉说不顺利的事。通常，我们总是对第三者说不顺利的事，我们不会把事情完全地、全部地说出，而只讲一部份，这会破坏合一性，并破坏在爱德中的成长。丈夫与妻子的透彻力应该要延伸到与孩子间的关系上，这些关系必须成为真正的友谊，使父母能以更为强烈的方式施行他们的权威，一份父亲和母亲爱的权威。

 

 

您谈到夫妻间的分享；我们常觉得夫妻间最难以自由谈论的话题，便是精神的层面与性的层面，但这些不是最为基本的部分吗？

 

当然，这是因为他们缺少了亲密与单纯；是为此，某些家庭的精神团体说必须停止并坐下，意思是单纯地鼓起勇气，说出我们心中最为珍视的。妻子可以对丈夫说出她在默祷时重新找回耶稣的喜乐，帮助他进入默祷中─通常，女人深入地比男人要快─，可以带动她的丈夫；当然，这一切必须要有技巧，如果这使丈夫不适，她要能选择另一途径，并试着喜爱那些引起丈夫兴趣的事物，因为这能维持人性的友谊。我相信必须有这份透彻力，且它必须在深厚的爱中维持─「我的肉中肉」[13]，这句话应该被生活出来，在彼此之间不应该太过外在，且我们要明白有一份共同的作品正在形成、应该被形成，直到血肉之中，透过感受与情感来实现。在这里应该有足够的相互信任，加上一份维持和谐的极大透彻力，为能自由地并单纯地彼此谈论。

很显然地，这两个极端─我们和耶稣间的亲密、默祷与祈祷对我们的意义，及来自感官的所有肉体的观点─，必须要能被沟通、被诉说、以某一种方式共同生活出来。一个非常大的危险，便是总将它们对立，因而产生了一份外在性，不再有亲密性，此时，无法再有真正的共融(κοινώνια)；那是超过分享的，是共融，即一位在另一位之内，也就是耶稣所说的：「你们住在我内，我也住在你们内。」[14]丈夫必须要能这样对妻子说，妻子也要这样对丈夫说，好能在这份共融与相互给予中产生融合、合一；相互给予是自由产生的，且不断地在奋斗中重新生成，奋斗越强，就越应该有这份κοινώνια，这份深厚的共融。

 

 

 

您说夫妻间有这份深厚的合一，但却有为数众多的离婚案件。您要如何解释这一点呢？

 

很可惜这是真的，在今天我们可以肯定离婚案件增加了，可能是因为环境不再以基督宗教为背景，要离婚因而是难以置信的便利，甚至在立法上也使它变得极为容易。现在的文化环境离一个真正的基督徒文化越来越远，离婚也不再被社会所排斥；让这排斥能被谨记在家庭中是完全正确的，但同时清楚地明白不是要抛弃当事人，毕竟一个离了婚的孩子永远都还是他父母亲的孩子，即使他的父母谴责他的离婚。基督徒的明智应该在每一个情况中，详细指出父母对于他们离婚的孩子所应该有的态度；当我们所谈的是一份真正的明智时，是不会有成见与刻板印象的。

不管怎样，我们在今天很清楚地看到大部分的家庭，甚至是基督徒家庭，对于离婚都有一点让步了。的确有某一种的让步，因此不再有从前的伦理观；我们可能可以由此肯定人们比以前不相爱，肯定爱减少了。当然，在所有的家庭内部一直都有一些困难、奋斗与敌对─神学家对这点并不惊讶，因为这是原罪的后果；但是今天，这些困难、奋斗的产生却更容易得多，它们甚至被宣扬，并成为不良报刊与电视节目的题材！今天，离婚似乎常是这些困难的一个几近致命的结果：一但进行得不顺利，立刻就离婚；一旦我们处不来，一旦不再有开始时的惬意，立刻就分离与离婚。我们完全不再有这份责任感─与某人结婚，对他承诺忠贞；这是一件圣事，且教会对我们说这是不可分离的。因着信德的减少，我们不去注意它；必须承认，信德与爱都减少了，我们没有注意到自己更容易地一意孤行。人们的责任感比从前少得多，这是一个事实；从前，我们有过多的责任感，现在，我们不再有了。因此，当家庭中产生困难，当我们不再以一开始那样强的爱彼此倾听时，很快地，每个人会重拾他的独立性、他所谓的自主性，那么这几乎不可避免地会导向离婚。

离婚，婚姻关系中的裂痕，是非常严重的，因为它直接与圣事相反。在基督与教会之间，不可能会有离婚，但事实上，在基督与教会的某一些部分间，却可能有分离、分歧与异端；而在教会的基础─家庭─中，也可能会有这些猛烈的分离，是可见或不可见的，被离婚所表达、实现出来。实际上，离婚伤害了天主在男人与女人中建立的基本盟约，因此是相当过分的；这是“世界末日灾难”中的一部份，因为天主愿意和人性订立的盟约，是建基在男人与女人为了生育繁衍而有的盟约之上的，所以是在家庭的内部。在家庭的内部，有这种的“世界末日灾难”，使离婚处于潜在的状态。

所以离婚会伤害夫妻间的爱，这份爱却曾郑重地在天主面前、在神父面前、在基督徒团体面前立约。在离婚中，总是有信德与望德的缺乏；如果我们有比较深的望德，我们就会知道天主的爱是胜利的，战胜邪恶与罪恶。靠着天主的恩宠，我们可以转变那些完全使人失望的悲惨情况，因为在天主前没有不能的事；我们可以改变某些情况，让它们逐渐地被净化，而我们可以继续前进。为此，需要很深的望德与很深的信德；当信德与望德减少时，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当然就是分离，是离婚，这对教会与人性来说，实在是很严重的。因为婚姻的基础是自然的，且圣事建基在自然结构中的根本部分，所以离婚伤害的也是自然；在这个意义下，我们可以说离婚─及最近这段时间离婚数的增加─揭露了人类的种族中，有些部分已经根本地被伤害了。当然，这些是原罪的后果，所以原罪总是存在着的，但它在今天以一种极为快速与极端猛烈的方式，被阐明、被诉说、被加速，这才是不寻常的，是新产生的。看到离婚数增多是令人不安的，况且是因此，许多年轻人才不再愿意接受圣事，他们说：「那有什么用？如果一年后情况转坏的话…。」这很清楚地显示出，他们的信德不再与望德相连，他们不再充分地相信，天主给予的支持能帮助人超越一切最微小的对立。

 

 

但在那些极端的情况中─我特别想到的是丈夫施暴或疯狂的情况─，离婚，尤其为了保护孩子，不是必要的吗？

 

还有分居这个选择；可以请求分居，而教会也与之承认。严重的是，(法国)法律规定若分居持续了一定的时间(我忘记多少年了)，就必须办理离婚，这在法律的面向上并不完全是正确的。分居可以是合情合理的，在某些情况中，夫妻绝对不可能继续生活在一起，正如同对另一半的身体缺少尊重、对一半缺少尊重的情况，或者有一些恶习，如丈夫酗酒，不再清楚他做了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中，显然分居是必要的，但必须要能维持这个分居，意思是不与婚姻的连系对立；婚姻继续，不过是在另一种模式之下。这对于婚姻来说当然一点也不理想，但这是唯一可能的模式，类似一种在婚姻内部所能找到的极限情况：最好分开生活，这样我们还能够挽救一些尊敬与爱，否则的话便是不可能的。当爱分裂，而我们继续生活在一起时，是最糟糕的，这会造成一些争吵，可能导向恨和永远不要再见面的意向；相反地，分居也许可以帮助我们重拾力量，好像换上新皮一样，并以新的冲力再度出发。

所以分居总是可能的，而请求分居的人可以诚实地看待这并没有被撤除的婚姻，即使国家认为这是离婚，而给我们再婚的可能性，这只不过是一个合法的可能性而已。如果我们结了婚，并知道婚姻有效，在我们心里的深处，会知道我们处在一个分离的状态；我们不愿谈离婚，因为我们知道民法的离婚在专属于宗教的面向上一点意义也没有，事实上，当我们结了婚，便无法在教堂中再婚，这表示了教会认为第一个婚姻是持续、是继续的。当然，有时候去看这一点是痛苦的，而这条教会的法律可能看来像是旧约中的法律一样，完全地缺少仁慈，但如果我们注意看，就会清楚地发现不可能有别种情况。如果教会承认并接受离婚，而后接受一个新的婚姻，便是毁损了人性的基础；家庭将被伤害，而人性的基础，也将透过家庭而被伤害。如果教会承认离婚，我向你们保证，将会有更多的离婚案件在天主教徒身上发生，也透过他们而在全部的人身上发生。

 

 

但为什么教会对于那些离婚又再婚的人，是那么地不妥协、那么地严厉，对那些她允许结婚的神父却较为轻缓呢？

 

因为这是完全不同的，司祭职并没有一个自然的基础。这在正义的面向上，是非常不同的，因为司祭职使人和天主之间的连系更为神圣，但这是完全免费的，是天主的给予，而天主在与人的关系中的仁慈，无限地超越对基础层次中智能的次序之尊重(其中也包含了正义的次序)。教会要保存与维护的，是这个正义的次序；这解释了面对这些结婚的人，教会为什么，我几乎要说，没有相同的权力，因为她必须尊重自然的次序。教会没有权利改变自然的次序。

涉及到司祭职的观点时，则属于圣事的次序，而圣事的次序直接属于教会法庭的管辖。当然，教会应该尊重她在圣事的次序中所建立、完成的，但她对于圣事有完全的裁判权；譬如说，教会可以改变与礼仪有关的事项，因为以一种隐密的方式来说，她是圣事的持守者，远超越对自然法则、对婚姻自然基础的保持，教会对后二者没有直接的管辖权。教会应该尊重属于这自然基础的要求，所以她没有相同的权力；这解释了双重的法律，如果由外在去看，可能引起冲突，可能使人震惊。但仍然必须了解，教会对于过失不持有判断，她只对那些使人不可能生活，或至少很难生活的情况下判断，所以教会可以因着仁慈，由一位神父身上撤回司祭的职位，让他无法再施行这职责，并允许这位神父结婚；这里，教会是在她自己的领域中行动，且她是以她的仁慈，如同母亲一样的行动。

涉及到婚姻时，教会应该承认在婚姻中有先她而在的部分，是基础的，属于创造的次序。而因为这属于创造的次序─丈夫与妻子为了生育繁衍而有的合一─，教会尊重，也应该尊重这个次序，且她应该捍卫它；这些法律可能因此而像是不妥协的，却也是正常的，只要我们明白天主智慧的次序，以及家庭在天主智能次序与在人性中的位置。再重申一次，如果她对于结婚的人所做的，如同她可以对神父所做的那样，教会便因着不尊重自然的次序，立即地让她的基础动摇了，继而产生权力的滥用，如同我们在某些地区教会中看到的那样，这是很严重的。对我来说，这些地区教会接受离婚─意思是接受在教会内再婚─的事实，是不再直接受圣神带领的，最为彰显的记号之一。

 

 

在您的传教生活中，肯定遇到过一些离婚而又再婚的人，是拥有很深的信德，并深切地渴望活出圣事的。您对他们说什么呢？

 

在这个时候，我看的是个别的情况、我看的是人；刚才，是正义和应维持之次序的观点。有时候有一些严重的对立，存在于法律的应用，一个非常强烈有力的法律─应该重读我们先前已经引用过，且教宗喜爱引用的圣玛窦福音15a，耶稣在这篇章中以如此的力量表达这点─，与对人的仁慈之间。我们总是应该看这两个层面。

在某些情况中(这是很可能产生的)，分居几乎是必要的，而离婚便接着发生了。当牵涉到的是年轻人，是三十岁的男人、是二十五岁的女人时，我们可以接受他们再婚吗？教会是稳固的，不是我可以去改变教会对圣事的用途所做的要求，所以我完全地接受教会因着这正义的次序、因着这必须捍卫的、智慧的基础次序所说的。但是对于人，我应该施行最大的仁慈，因为经常，这些人处在极为困难的情况中；所以应该成为更仁慈的，并尽量试着让他们明白教会为什么以这样的方式行事，好让他们不要反抗教会，而能试着服从。

所以必须成为非常仁慈的，并让别人明白在圣事之上，有与玛利亚间的连系，这奥秘应能使他们继续驾驭信德与望德的生命，同时接受在教会法之外，事实是他们在官方上被视为公众的罪人。到现在，这一直都是教会的引导，必须尊重它；有一些神父试着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让法律有一点变形了，并告诉那些已经再婚一段时间的人，如果人们不认识他们，也就是如果这不再是件丑闻的话，他们就可以重新参加某些宗教仪式。我知道一些像这样的情况，也认识一些做这样建议的神父，一些好的神父；我个人是不敢这么做的，相反地，我会试着维护教会所要求的，但在他们身上提升、加强对默祷的渴望。是这份对默祷的渴望能让他们生活，是这份和玛利亚的连系能在他们内，挖凿出对耶稣的爱与对耶稣的宽恕之强烈渴望。我深信他们能因此找回充满恩宠的状态，因为涉及到宽恕，是天主的宽恕，但他们不能正式地参与某些宗教仪式，且应该试着明白在玛利亚的光照下，他们的生命在天主眼中是有意义的，他们的生命不是虚无的；天主可以宽恕他们，并将他们重新放在一种友谊的亲密中，即使官方上来说，他们如同罪人、如同在教会之外一样。这是非常敏感的，但实际上真的有一些人─这些情况是例外的，但仍然存在─，于离婚后再婚，并认为他们在第二个婚姻中找到丈夫与妻子间真正的爱，且他们现在的家庭才是真正的家庭；这是可能的，因为天主绝对可以用祂的方式重拾一切，但这是在他们与耶稣更为结合、在他们于基督徒生命中重新发现绝对性的时候。也是在同样的条件下，他们自己会认清，教会维持这些严格的法律是对的，他们会接受而不反抗；他们将有非常强烈的祈祷生活，且会替孩子维持非常深入的基督徒教育。但他们只能被搁在一旁，也许除了那些极为严重的状况，除了在与神师商议之后、在表达他们温柔的渴望─他们的意向与教会的相同─，与办完告解之后15b，大概会有可理解的许可，我们却没有权利由外在去判断。

我们在这里以一种非常深的方式碰触到这样的分隔，即内在信德的要求、圣神对于灵魂完全内在的引导，与教会在管理上的明智观点、其法律应该维持自然次序的一切要求；并且明白恩宠承受本性，也以本性为前提，而以本性为前提，就是维持这正义的次序。但同时教会知道，神父也知道，每一个人在基督面前都是独特的，且基督的仁慈超越一切，承受所有的法律，如耶稣面对犯奸淫的妇人16、耶稣面对撒玛利亚妇人17，都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这显示了属于个人的仁慈态度，碰触到每一个个体中最隐密、最深入的部分，也碰触到人在家庭内部的职责。譬如说我觉得，我们不能要孩子承受父母罪恶的后果；对一个孩子来说，第一次领圣体时，父母却被搁置在一旁─而且不明白为什么，父母没有办法对他解释─，是很痛苦的。这是在仁慈中前进到底吗？如果父母亲可以领受圣体，而没有惊吓到别人，难道不该明白耶稣不要我们给这些孩子定罪，而相反地要父母亲在祂面前，更清楚地明白天主对他们的一切仁慈，与耶稣的一切仁慈吗？这对他们来说可以是一个美妙的机会，去请求天主原谅他们之前犯的过错，并明白仁慈可以利用过错，在它爱的给予中前进得更深远，奠定更为特殊、特别，也更为内在的事物。我们在这里连接上一些很有意思的文章，是玛德罗宾对默祷与圣体圣事间关系的讲述18，可以肯定的，默祷在我们的神性生命中，是较为根本与基础的，它是完全内在的，它是与耶稣的个人接触；领圣体、圣体圣事，则是可见的，牵涉到可见的、有层级之分的教会。通常默祷会导向圣体圣事，是在与耶稣一同活出亲密的、默祷的生命时，圣体圣事才能以全部的力量展现；这是由天上来的食粮19，意思是那些已经活在天国、与耶稣一起活在爱与亲密生命中的人的食粮。

透过默祷生活，并在默祷生活中，以某种程度来说了解这一点的再婚者，内在地被带往对圣体的领受；但因为他们所处的状态与教会要求的不同，便会产生障碍。所以我们应该试着去看，如何能为了更为基本的事情─与神秘奥体的合一、我们在个人的爱中立刻与耶稣结合─，而克服这些障碍。当人们付出一切，为能试着弥补他们的过失，并在耶稣的心与玛利亚的心中重新找回这份仁慈的时候，这不正是圣体圣事本身所带来的、能以内在方式生活出来的良善吗？

 

 

 

不孕症、残障儿童、疾病等等，是您之前列举出的考验，而能打击家庭的则有更多。您已经和我们谈过十字架的奥迹与痛苦的奥迹，但为什么天主允许这一切很可能伤害家庭的考验？这一切看来常是毫无用处的痛苦，能有什么意义呢？

 

在圣若望福音中有一片段是非常惊人的，应该时常回头去看，是耶稣与胎生瞎子的相遇20：因着他们的教育与生活环境，门徒们立刻向耶稣提出这个问题：「这是因为他自己的罪？还是因为他父母的罪？」他们立刻产生一个正义的眼光，而耶稣却以智慧的眼光来回答；耶稣不针对正义来回答，是因为在这层次上没有答案。为什么无辜的人受苦，为什么孩子生来残障？在正义的层次上没有答案，耶稣是因此而立刻将眼光提升得更远，并说：「这是为叫天主的工作，在他身上显扬出来。」天主的工作，就是十字架的奥迹，是为了让所有这些罪恶的后果，都被一份更大的爱、被一份更大的仁慈所承担；是为了让这些罪恶的后果，在耶稣心中、也透过玛利亚心中神性之爱的胜利而被超越。我们应该明白的是这一点，当它在一些基督徒家庭中被生活出来时，我们的确马上就可以看到并感受到。

譬如说一些无法生育的家庭，在一开始，肯定是非常艰难的，如同在我们每次面对一个没有预见的十字架时一样；他们并不是为此而结婚，相反地，他们渴望拥有小孩。十字架因着某些原因─在这里并不重要─而来袭击我们，譬如说知道将无法生育，在这个时候，面对稍微伤害到生命意向的事物，可能会产生反抗，有时候甚至会说：「反正，不管怎样，当我们知道不孕症来自谁的时候，我们的婚姻就几乎可能取消了。」如果相反地，我们将自己放在天主面前、放在耶稣面前，我们就会明白，恩宠似乎在向这个家庭要求一个新的圣召：将不会有孩子，不会有因血肉而来的生育繁衍。但我们知道在玛利亚身上有两种生育繁衍─而且她是母亲中的母亲─，在她身上，有因着血肉而来的生育繁衍，是神性与奇迹式的；也有精神的、神秘的生育繁衍，在十字架下，当她死于自己、接受她爱子之死时，这是为了在神性生命中，对于整个教会与全人类，成为生育繁衍的泉源。天主的恩宠、婚姻圣事的恩宠，可以转变丈夫与妻子的心，使这个考验，这条裂痕、这让他们对彼此封闭的停顿，能突然成为一个方法，帮助他们明白也许还有更伟大的事，即让家庭成为祈祷与仁慈的绿洲，为了帮助其它那些在困难中的家庭。

我认识一个完全并完美地了解这一点的家庭，他们没有收养孩子，为了能照亮所有在苦难中、因着某些理由而需要帮助与支持的人；人们知道可以去那里，因为可以找到永远欢迎我们、总是有能力给予帮助及支持的人。此时，我们可以说不生育带来的剥夺与恶，转变为一个方式，让家庭更有活力、更为精神、更为神性；家庭被带往一个新的面向，更深入也更伟大得多。这不表示事情就如此发生而没有奋斗；是有奋斗的，因为总是有封闭在自己内，并回到先前渴望的计划中的危险。这要求一份对于超越所做的持续奋斗，但当这奋斗被接受时，便产生了非常伟大、非常美好的事；这真正地让天主的工作得以完成。

也可能有其它的情况，是我们很熟悉的，也就是那些领养孩子的人。举例来说，我想到刚才提到，且越来越有名的，“Emmanuel(男孩名)”美妙的家庭；这些原本可能被拒绝、被抛弃，甚至几近死亡的小蒙古症患者，却被爱所接受，这里有一份惊人与美妙的生育繁衍，是天主直接的恩宠；这里，我们又可以明白地说恩宠背负了一道裂痕，一道在家庭内部，有可能猛烈地将她窒息、使她停摆的裂痕。这是造就更伟大之事的机会，不只对于一个家庭，也与其它的家庭通传这火焰，为能形成一整个特殊的精神，也就是这些收养被社会所拒绝、抛弃的小蒙古症患者的家庭，全然在一份属于基督徒的光照中，且是非常人性化、非常单纯、非常喜乐的。我们在此清楚地看到，基督的恩宠是如何改变人性的本质，并给予一个新的、未曾见过的面向，就人性上来说是无法实现的；这在基督与玛利亚的光内得以实现。

可以再举第三个例子：我在此想到一个我见过，也很喜爱的家庭，其中有一位残障者，而我们知道他的残障是如此地严重，以至于他将永远无法行走、永远无法说话、永远无法大笑…。为了降福一妆婚姻而来到这个家庭，我非常震惊地看到这个大残障儿，大概有十八岁了，被放在家庭的中心，是家庭的一份子；我非常惊讶地同时看到婚姻的喜乐、建立另一个家庭的喜乐、这属于整个家庭的强烈喜乐，和这个无法参与家庭喜乐、在这之外的可怜人。但是他们是如此地爱他，以至于他因着爱而处身事内；他在那里，当然没有表达出他参与了家庭的喜乐，他没有办法表达，但是所有的人都以一种如此深厚、如此单纯、如此真实的方式怀抱他，使他也处在家庭的欢庆内。严重残障的可怜人处在一个欢庆的家庭中，这样的对比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说，定会和我感受到的一样强烈；这个家庭的人并不盯着他看，也没有任何记号显示他们怕别人将他视为顾忌或羞耻，相反地，他很明显地是他们最尊重的、最爱的，也最被怀抱的一位。他有点像是全部人的光明。当我有机会谈到他时，他们对我说：「是的，对我们全部的人来说，这是耶稣恩宠的临在，是可怜的耶稣在我们中间，让我们能对耶稣表现这些温柔的、充满情感的举动。」这个可怜人在那里，像是耶稣现行的降生成人，像是耶稣在全部家庭成员中栩栩如生的临在，却也是在极大的单纯性之中。这一点也不是某一种偶像崇拜或错误的神秘主义，不，这是一份无与伦比且十分真实的实际态度，完全没有不协调之处、完全不是神秘论。这维持在一份非常大的实际精神中，因为这位残障者，这位严重的残障者─人们几乎无法再承受他了─，对于家庭中的每一位成员来说，都是耶稣仁慈的临在，特别是一个神秘与神性的临在；这点让我十分震惊。

人的眼光被天主的恩宠所转变的例子可以再被增加。十字架奥迹的特性，便是在被耶稣背负之前，它本是个诅咒的记号，一当它被耶稣背负了，便成为祝福的标记，因为耶稣拥抱了十字架。在一个外教徒的世界，或逐渐成为外教徒的、物质化的世界，在一个享乐的世界，在一个只求出风头的肤浅世界里，一个残障的孩子，人们把他藏起来，试着把他放在远离家庭的地方，而且不谈论他，这是一个记号，我不说这是个诅咒，但它是一件我们不想表露的可耻事情；他是家庭的一份子，对，但是越远越好。透过基督的恩宠，原本会被疏离的那一位，成为我们以最多的爱去注视的那一位，因为他是最微小的，最贫穷的。给最贫穷的那位一杯水，便是给予耶稣；因着爱与帮助，而对最贫穷的那位所做的触摸、微笑，便是对耶稣本人所做的。那么一切都被深刻地转变，像是透过残障孩子的脆弱与苦难，产生一道新的光明。救恩史中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明白，就是耶稣利用所有这些罪恶的后果─因为它们是罪恶、是原罪的后果，我们对此便没有责任，可怜的孩子们也是─，使它们由内在被转变；它们继续存在，但是完全不再有同样的意涵，因为它们由内部，被基督的爱、基督的恩宠，与基督恩宠的胜利所转变，如同死亡在基督的通过、在基督的死亡后依旧存在一样。虽然死亡被爱所战胜，但它还是存在，只是它的存在是被爱所战胜的，它的意义对于基督徒来说，是完全不同于那些只以纯粹社会学的观点，甚至通常是纯粹物质主义的观点去看事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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