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两章里，我们讲了中世纪神学家对推理功能的肯定，以及神学家推理功能的任务，算是把神学的推理功能，做了完整地介绍。现在，我们要把神学的方法，做一个综合，也就是把神学的实证和推理功能之间的关系，做一个整理。

首先，让我们来简单复习一下实证功能，实证功能的目的是从圣经和传承中，划清什么是天主启示给我们的？什么是信仰的对象？实证功能研究的程序，用的是溯源法和发生法。在推理功能方面，推理功能的目的是对信仰的领悟，在中世纪时候，神学家们在从事神学研究工作时，用的就是推理的方法，而推理功能的任务就是领悟、系统化和判断三种。如果我们问，实证功能和推理功能之间又怎么样的关系呢？我们可以说，它们之间的关系是一种有机整体性。

 

 

有机体就是有生命力的物质，由许多部分组成，每个部分在整体中，都具有特殊的功能，有机体的最大特征是这个生命可以发展、成长、传种等等。比方说，人是有机体中最高等的动物，人有各种不同的器官，每一个器官都有特殊的功能，而且，彼此间有十分密切的关系，连被针刺一下，全身都不舒服，至于人可以发展、成长、传宗接代，就更不用说了。实证和推理功能的关系，是一种有机的整体性，就是说两种功能有生命的联系。实证和推理两种功能之间，不是对立的关系，相互之间有一种有机的联系，也就是有一种生命的联系，两者之间可以无间断的合作。

两种功能中，有否哪一种比另一种重要？

在神学的研究工作里，实证和推理同样的重要。因为实证功能是在学术平面上确定信仰的对象，而推理功能是把用学术方法整理出来，并经过系统化的信仰真理，作心灵的反省。所以，整个神学的研究工作，简单的说，就是找出启示的真理，并以启示的真理作心灵的探讨。这样，在这两种功能之间，有一种不断渗透、互相充实的作用。甚至可以说是互相寓居的作用，寓居的作用是说互相依靠交错的作用。

实证和推理两种功能，有没有先后的区别呢？

严格的说，实证和推理两种功能，不可以分为先后两个阶段，因为在实证功能内，推理功能已经开始了，换句话说，实证是茁壮中的推理，而推理是完工时的实证，所以实证和推理功能，是同一工夫的两面，互相渗透，互相支持，缺一不可。

既然实证和推理是一个有机整体，那么，实证和推理的区分，有什么目的呢？

事实上，实证和推理功能的区分，只是把一切人类知识所有的工夫，应用在神学上，任何知识都可分为三个平面，就是经验、领悟和判断。首先是经验的事实，然后是思考过程，也就是把心灵得到的经验事实，加以领悟、了解，最后是判断，判断可能是对的，或是错的，是确定的，或是可能的。

一般知识的经验、领悟和判断三个平面，都可以类比地在神学知识上找到。譬如由实证功能接受了启示真理，推理功能是领悟系统化的真理，最后，正如其他人类的知识一样，神学的研究工作也是以一个判断作结论。

神学和一般的知识有所区别，在第二章里说，人的学问是理性的探讨，是人去发现还不知道的事，可是，神学里研究的事实或启示事件，是由启示事件而来的，而不是由人的经验得来的。第二种区别是神学家所作的判断，虽然确实是个人的判断。可是，他仍然是教会的一份子，最后的判断是属于教会训导权的。

 

 

1.我们可以说，如果没有实证功能，就没有推理功能。因为圣经和某些教父著作里，所启示的教义还没有系统化，只是借着各种意象表达出来。可是，当神学成为一种学问的时候，就必须对信仰的对象和最原始的启示有所认识和领悟，而对信仰对象的认识，就是实证功能的范围，如果没有认识，又怎么能够领悟呢？所以说，如果没有实证功能，就没有推理功能。

比方说，在圣洗圣事里，用水倒在受洗者的额上，我们可以问：为什么要水，不用别的东西呢？当然，水有许多用途，譬如，水可以清洁东西，可是，倒几滴水也不能清洁什么。可是，当我们回到圣经，看看水有什么意义的话，就不难了解圣洗圣事里，水的象征意义了。

经过圣经学家的考证研究，水是眼泪的象征，也是赦罪、洁净、革新的象征。而且，天主是活水的泉源，在新约，若望福音第四章第10节，基督回答撒玛黎雅妇人说：

 

「若是你知道天主的恩赐，并知道向你说，给我水喝的人是谁，你或许早就求祂，而祂也早赐给你活水。」

 

在第四章第13节，耶稣又说：

 

「凡喝这井里的水，还要再渴，但谁若喝了我赐给他的水，他将永远不渴，并且我赐给他的水，将在他内成为涌到永生的水泉。」

 

水除了是生命的泉源外，圣经更指出天主是活水的泉源。另一方面，水也有破坏的力量，是幻灭的象征，生活中，我们也说：「覆水难收」，表示无法挽回的意思。说到这里，我们不难了解圣洗圣事中的水，一方面是用水的破坏力，使人死于罪恶，死于旧我，另一方面，也因为水的洁净，有了新的生命，也就是有了天主的生命。

像这样考证的过程，就是神学的实证功能。当我们了解水的象征意义之后，我们才能领悟，圣洗圣事带给我们新的生命是什么意思了。所以说，如果没有实证功能，也就没有推理功能。

2.在信仰上，是不是每个启示，都可以用实证的方式来澄清呢？

启示有很清楚的，也有隐含的。对于比较清楚的启示，考证起来固然比较容易。可是，对隐含的启示，更需要实证功能的研究，因为是隐含的，所以必须经常和启示的原始表达方式，保持密切的联系，敏锐地觉察出隐含的意义。如果没有实证功能，推理功能也就失去根据了。这是没有实证功能，就没有推理功能的第二个原因。

3.第三个原因是如果没有实证功能，推理功能就和启示的源流切断了，而陷入「时代错误」的危险。也就是用今天的思想去解释原始启示的意义。因为全部的神学，不论是启示、传承、默感、圣宠、圣事、圣体、人格、超性、奥迹等等，都是在历史的精确脉络中，以及在跟教会生活保持密切关系中，所苦心经验的结果。所以，如果没有信理历史和教会历史，神学思考很容易走上时代错误的危机，也就是说，我们很容易用今天的神学，或对事物的了解来判断启示的原始意义。

这也就是说，没有实证功能，就是舍本逐末了，而且不但是舍本逐末，事实上，没有实证功能，神学就不再是神学，而只是哲学而已，它是一种领悟，但不是信仰的领悟。一旦停滞下来，不跟启示源流接触，以吸取生命之源的神学，就会萎缩而结不出果实。这是没有实证功能就没有信仰领悟的原因。

 

 

同样的，没有推理功能，也就没有实证功能了。因为任何一门学术的历史，只能由对那门学术的当时情况，完全熟悉的专家去做。比方说，有一个人想写一部医学的历史，首先，这个人必须是医生或医学方面的专家，其次，如果他想对早期医学研究做一个正确的评价，他也必须对后期的发展有相当的认识。同样的，神学的历史，只能由神学家来写。而且，如果他要对圣经和教父著作里，许多还没有系统化的神学，作一个正确的评价，那么，对神学思考在后期的发展，就应该有相当的认识。不然的话实证神学家如果不知道神学现在发展到什么地步，走的是哪一个方向，他又怎么能判断今日神学是不是进步了，是不是有了偏差呢？所以说，没有推理功能，实证功能要做判断或评价的时候，就失去了准绳。

我们的信仰是在历史中发展的，是同一个脉络的，所以我们可以由现在所活出的信仰，来探究启示的原始意义。因为我们现在的信仰生活，就是对信仰的领悟，如果不知道人对启示的领悟，也很难探究启示的原始意义。此外，实证神学常常会碰到一些信理的难题，譬如：圣三、基督学、原罪、圣宠、圣事、末世论等，如果让一位没有健全推理神学基础的研究工作者，来着手这些问题的话，那么，时时刻刻都有铸成大错的危险，他会把早已发现的神学想法看成新奇的，所以，实证神学家不应该忽略教会历代所从事的推理思考。讲到这里，我们讲完了神学的方法——实证功能和推理功能，以及两者之间的关系。下一章起，我们分别介绍各个学科的概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