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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尔斯本堂圣维亚奈神父传

一 目不识丁(1786)


副本堂布隆神父,打开大地莉堂区的领洗登记簿,将他的羽毛笔浸满了墨水,并在一张纸的边缘处试了试之后,便开始工整地写道:

若翰·玛利·维亚奈:玛窦.维亚奈与玛利.柏芦兹之子,生于一七八六年五月八日,同一天由我接受洗礼;代父居于本村的叔父若翰·玛利.维亚奈,代母:婶母方济.玛蒂诺;根据他们的回答,两人皆未受过教育。

“未受过任何教育”,他笑着写道。因为当他写这最后几个宇时,他仿佛又看到那几位朴实的农民在登记簿上签名时尴尬的样子。

“末受过任何教育”,他还在自语着。哦!他是有点儿抱怨主教把他调到这样的村庄,农民们一无所知,几乎都是文盲;而自己……一位口才出众的年轻副本堂,本应该出入在一座城市的讲道台上。但在大地莉,再好的修辞艺术又有何用处呢!记得上主日弥撒中讲道时,那位做代父的维亚奈还在睡觉!

“未受过任何教育”,副本堂神父满意地将这句话写在登记簿上。

尽管春天气候怡人,这位年轻神父却感到有些不舒服。忽然听到敲门的声音,原来是本堂神父雷雅格,他的慈祥、善良,在他那充满微笑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来。他慢慢地打开他的烟袋,满满地装了一烟斗;随后掏出他那条红色的手绢,擦了擦他那件不太干净的神父长袍。

“你也抽一口嘛!”他对副本堂说。

“你知道,我是素来不抽烟的!”

“即使你抽烟,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我亲爱的!”本堂神父微笑着说:“那时,或许你会感到一切变得更可爱。怎么可以在大清早就愁眉苦脸的,你有什么麻烦事吗?”

“没有什么。”

“唉!我知道问题所在:你觉得和庄稼人在一起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是啊!”副本堂指着登记簿上的最后几个字,抱怨道: “他们都未受过任何教育,我一辈子却要把自己关在这些目不识丁的人中间!”

“先别这样讲!”本堂神父笑道:“我做大地莉的本堂已三十四年了;你真以为乡村的本堂神父,因长期与农民们相处,就会变得有些像农民,就一定是那么糟糕吗?圣保禄宗徒说:我为一切人成为一切。换句话说,为农民们应该成为农民;尽管有时候看到讲道台下,全是农民和一些牧牛人,这没有关系,你只管宣讲天主的圣言,好使他们了解。上主日天,在你讲道时,有些人睡觉,那是因为你的道理过于理论化,对他们来说太深了些。”

“你竟然批评起我的道理来!”年轻神父有些难以接受地说道,“我多么认真地准备了它,请看!”他指着两卷厚厚的书,并把它们掷在桌子上。

“是的,我看到了,都是些不平凡的作者,一些著名的演说家。你只该想到在我们的讲道台下,找不到达官学士,仅有些很单纯的,从农田、畜棚来的农民。对了,你应该仔细读一读达味和哥肋雅巨人的故事.”

“这跟我的道理有什么关系?”布隆神父有些生气地问道。

“没有关系,一定的!不过,当白冷的年轻牧羊人想穿上撒乌耳君王的盔甲去作战时,他却发现自己一步也不能前进。

这样的事,有时也会在年轻的神父们身上出现,就是有时他想利用演讲家的全部才能去讲道;结果呢?相反的,达味光荣的胜利靠的仅是他的弹弓和几块小石头而已!我亲爱的神父,请不要生气。从前,我也完全像你一样,可是接下来,我便把这些名贵的书搁在书柜里边了;我学会面对我面前的农民,结果一切都好转了。由高处讲道台上落下来的石块,正触及到他们的心灵;相反,有时讲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时,却很可能是一场笑剧,不起作用”。

本堂神父开始调皮地笑起来,以致眼泪竟淌在他宽而透红的脸庞上。

“重新开始吧”他看到副本堂那满脸不愉快的样子,继续说道:“我知道,如果你写信给主教谈到我,你也许说,我没有多少知识,这对我倒无关紧要;尽管如此,你却没有充足的理由说,我们的小村大地莉人都末受过任何教育。当前,我们的时代注重知识、科学,但不再用心灵去认识;感谢天主吧,我们这里的农民们却不缺乏心尹的认识;尤其你刚在领洗簿上登记的这个维亚奈家庭更是如此。他们虽然缺乏高超的知识,却比那些整天研究卢梭著作的人,更懂得管教孩子。因为那种对天主所具有的虔诚和敬畏,比所有的教育学对孩子们史有益处!”

“你说的这些,我倒不反对”。

“这么说,我们是志同道合的啰。所以,感谢天主把你这样的牧人打发到这个可爱的堂区来!你认为你理想中的那些高级传教士便一定比我们这些乡村的本堂更幸福吗?真的,在这里,我觉得比在皇帝的宫庭还舒服呢!”

“好了,好了,这并不重要。”副本堂嘟哝道:“再说,我也从未想过做高级教士!”

“这却是骗人的话,狐狸吃不到葡萄时,他才说不想吃呢!”本堂神父笑着回答:“好了,我们一起去拜访一下维亚奈的家庭吧,借领洗的机会也向他们表达我们的祝贺。”

叹了口气,副本堂尾随着本堂神父,两人走向维亚奈家。在路上,人们热情地问候他们,孩子们争相跑到他们跟前,伸着一双双沾满污泥的小手。

“不要踩到粪堆上!”进人家门时,本堂神父说道:“不然,对你漂亮的长袍会很遗憾!”

玛窦.维亚奈急忙热情地迎接这两位访客。

“非常感谢你为我的孩子付洗!”他对副本堂说。

“这是好天主在今年春天,送给你的宝贵礼物!”本堂神父说。

“是啊,神父我总打心底里感激他!”

随后,他将他们请到屋里。那儿正有代父、代母,还有一些邻居坐在一起喝喜酒。

“大家正在庆祝天主赏给我的这个孩子!”父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我种的葡萄所酿的酒,实在当不起二位神父喝,如果你们口尝一杯,我就很有面子了。今年确是天主赏的好年头!”

“你不需要跟我们讲两遍!”本堂神父带着一种满意的微笑回答。两位神父坐在别人让给他们的座位上。“全村的人都晓得,你的酒是当地最好的,也知道你对你的葡萄园所下的功夫!”他喝下一口后,补充道:“本堂神父的酒窖,远不是你的对手!”

很快,本堂神父和蔼可亲的态度便打破了场面的窘迫。由于是和农民们在一起,所以谈话总是围绕着庄稼、牲畜、水果、葡萄酒等话题。老本堂显得样样精通,以致人们都称赞他是“行家”。

“有这样一位熟悉过日子的本堂神父,是多么有福!”孩子的代父说道。

“酒”打开了他的话匣:“人们几乎都相信你是我们中的一个了!”

“神父总是神父,农民总是农民!”玛窦.维亚奈急忙补充道,他兄弟的直爽使他感到不太满意。

“哦!神父也需要有庄稼人的聪明啊!”本堂神父笑着回答, “现在也该让我们看一看你的园子了!”

玛窦很自豪地带他们参观了畜棚和粮仓。本堂神父也很欣赏,断称赞那些牲畜、储存的谷物、饲料以及那些整洁清亮的农具。“天主的祝福与你同在,玛窦,你的辛苦也很值得!”

“是好天主做了最主要的啊!”庄稼人谦逊地回答。

随后他们回到屋里,玛窦带他们来到妻子所在的房间,新生儿躺在母亲的枕边。

“我的神父!”妈妈轻轻抱起小孩说道:“是你,副本堂神父给他付的洗。本堂神父,请你降福他!”

两位神父虔诚地在孩子的额头以及胸前画了十字圣号,孩子用力地叫了一声。

“看他的样子,这个孩子将来会做一位好的本堂神父!”大地莉的本堂笑着说。

“啊!本堂神父!”太太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重复道。这是她珍贵的心愿,但她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自一开始觉得这个小生命在她腹中存在,她便已为此动机将他奉献给了童贞圣母玛利亚。

此时,自教堂传来“三钟经”的钟声。“让我们一起念三钟经吧!”妇人说道,接着她便以有力的声音开始了祈祷:主的天使向玛利亚报告……

两位神父静静地回到本堂神父住所。到了家里,本堂神父对副本堂问道:“好吧!我亲爱的,现在你有什么看法?这些人真的都未受过任何教育吗?”“你有道理,神父,我无活可说了:”

“无论如何,在天主前,一颗善良和诚朴的心比所有的学问更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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