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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柏格理中国遇险记

第五章 我们如何逃避绑架


对方自以为能够万无一失地抓住我们,他们的如意算盘是,利用我们两人各勒索上万两白银。一切都安排得如此周密,尽费心机的妙计眼看就要成功。可是,也恰在这个关头,由于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使我们巧妙地逃脱。那些原等着数银币的人高兴得太早,母鸡还没有下蛋就先数小鸡。那些人在一个冰冷的山洞里饿着肚子等了很久,最后还是灰溜溜地撤离。我希望他们能够认可这种结局,并且,希望他们吸取教训,下次在盘算数小鸡之前,首先弄清楚那是一只公鸡还是母鸡,要知道,公鸡是不会下蛋的。

事情的来由是这样的,时逢1903年深秋,有些传教士总是向往种种探险行动,而其他人却常常在不经意之间历险。

在中国最大的省份西南部,有一大片尚未得到完全开发的土地,那里居住着一个勇敢的民族,他们称自己为“诺苏”(即今凉山彝族——译者。)。汉人叫他们为“罗罗”或是“蛮子”,这些都是很不礼貌的称呼,诺苏对此极为反感。从不同的方向出发,骑马穿越诺苏全境一般要用八天或者十二天。诺苏居住地的南面有很长一段河流,人们称之为扬子江。大江的一边是诺苏地域,而另一边则归昭通地方官员管辖。昭通就是我曾经居住过多年的城镇。另外布道的时候,我经常眺望诺苏领地上神秘而陌生的群峰,极想知道逶迤的山岭里到底隐藏着些什么。居住在那边的人们究竟是什么样子?英国传教士能在那里发现什么秘密吗?诺苏地域对于我来说是一个远在天边的仙境,是我梦寐以求访问的胜地。

汉族人向我们讲述过许多有关那边群山荒野中汉子的故事:说他们对待外国人的态度粗暴;他们的土地里蕴藏着大量黄金,如果被开发出来的话,就能够使人们边得非常富裕。(顺便多提一句,我希望黄金永远也不要被人发现。)尽管汉人的传言把诺苏地域的居民描绘得非常凶悍,我们却不怎么放在心上,最终还是决定,总有一天要度过扬子江,亲自去那边看个究竟,直到1903年底,我们才实现了这一梦想。就像进入诺苏领地时那样,如果不再次克服重重困难,我们似乎就不能平安离去。终于,在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之后,在遇到许多意想不到的欣喜和妙趣横生的小插曲之后,我们不得不和这块精彩奇异的土地说“再见”了,然后,又一次渡过扬子江,进入昭通,回到汉人居住的平淡无奇的地方。就在道别的头一天晚上,我注意到新交的朋友们都有些坐立不安。由于我只会很少几句苏话,所以怎么也弄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除语言障碍外,我过得非常惬意,就象在自己家里一样。我已经被一个大部落吸收为成员,并取名“罗洪呷呷”。真诚朋友之间的友谊将天长地久!曾有四个部落里的数千人请求我留下来,和他们永远生活在一起,我一直无法忘怀他们这种朴实的愿望。

美中总有不足,同这些部落的友好就意味着与他们相敌对家支的对立。各种各样关于前来诺苏领地访问的外国人的传闻迅速扩散,从来没有见过欧洲人的当地居民非常迷信,于是,他们很轻易地就相信了关于英国传教士的各种最离奇动人的故事。

四个友好部落与其敌对者的领地分解处有一条河,每到雨季,它犹如万马奔腾,喝水穿行与一道深深的峡谷,一道甚至连部落人都极少穿越的峡谷。为了重返汉人地域,我们必须要在距这条河与湍急的扬子江汇合处不远的地方过江。

有消息传到我的诺苏朋友那里,说是他们居住在河对岸的仇家海勒和马黑部落,于路上设下大批伏兵,准备捉拿我和一道前来的昭通诺苏首领龙先生,然后以我们为人质来勒索大量赎金。多么容易的生财之道!一些曾经极力反对我们进入若素领地的汉人参与了这起阴谋,渡船船主也被争取到他们那一方,他保证当我们抵达岸边时,不会把船摇过来为我们摆渡,计划安排得可谓天衣无缝。如果那些公鸡是母鸡的话,数小鸡必定大有指望。

临行的那天早晨,和多全副武装的护送人员已等候在门前,一路之上,还不断有佩带兵器的男子加入我们的队伍,大家提高了警惕,也有部分人面带惧色。时间过得很快,中午时分,我们在一池山泉边共进午餐。山下,扬子江怒吼着奔向前方。龙首领的地盘就在江对岸的苍茫群山中,再过去约70英里的山那边,即隐藏着昭通小城,城里有许多人正在急切地盼望着我们回去。而此时此刻,昭通也正盛传着我们被抓住并且惨遭杀害的消息。

从山上下到河边之前,大家借午餐之机充分休息,。我用望远镜观察对岸的乡场集镇,渡船主就居住在那里。有很多人聚集在每礼拜赶一次场的集市上,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小小的乡场生机盎然,真希望我们用不了多久就能站在小镇里那熙熙攘攘的街上。当我观看的时候,同行的伙伴显示出对望远镜的极大兴趣。如此好奇并不足为奇,望远镜在汉语里被称作“千里镜”,在次地被说成是“千里枪”,用“枪”代替了最后一个“镜”字。因此,它又被误认为是一支神奇的枪,不论距离多远,也不论有多少人,只要在其事业范围之内,就能杀死通过它所看到的任何人。当然,到现在为止我并没有开过枪,理由是一直未能发现足够多的人数,值得让这支威力无边、奇妙无比的神枪大显身手。我在仔细研究市场上的人群时,同行者就于一旁观看,神情恐惧且好奇,并因为它的迷信而感到不安与忧虑。他们很庆幸自己是站在此种可怕的毁灭性新式武器的后边,而并非前面。自然,神枪还是没有响。在下到江边漫长的旅程中,打着神秘、骇人、威力无穷的幌子的望远镜,依旧老老实实地挂在一位同伴的肩上,可怜的伙计,他一点儿也不清楚千里枪是威力究竟有多大。由于我基本上听不懂他们的话,也就不明白我们这帮人到底在怎样议论它。不过,神话故事在听第二遍的时候总不如首次听到时那么有趣。

山脚下分布着许多巨大的岩石,地势险恶,树木丛生,路旁即便隐藏几百人也不会被路过者发现。我们尽量保持紧凑队形,前进中也加倍小心。终于来到江边,大伙在岸上稍作休息,希望对面的船老大知道有人在等着过江的消息后,会马上把渡船摇到我们休息的地方。等啊,等啊,却总也不见船主露面。

过了一会儿,大家开始高声叫喊,想催船老大动作快点,但是对岸仍然没有反应。于是我们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此处的水流非常湍急,不远的地方就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险滩,也正是这些险滩使扬子江变得既危险异常又神秘迷人。尽管我们这些人中有一两位水性极好,然而来到这里距险滩如此之近,使他们不可能游到对岸去把船弄过来。

看来,船老大不会很快出现。等得不耐烦的人们开始发牢骚,江边顿时喧闹起来,一些人推断说船夫们躲着不肯露面是个不祥之兆。远处海勒部落的地盘里,他们的侦察兵正在密切地注视着我们的动静。现在每个人都开始盼望自己能够平平安安地回到家中,或者至少是度过扬子江去,因为到那边后,绑架者就不可能再跟踪我们了。

我们又高喊起来,声音比刚才还大,有些人开始吼出不中听的话,怒骂渡船主。若于平时,此类话语肯定会使双方大家或者引起其他类似冲突,但是,这一次那边的人却豪不在意。同伴们用尽了各种难听的话语,对岸还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可以看到远处集镇街道上交易的人群更加繁忙,山上的侦察还在观察着我们,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哪种地步。

正当我们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海勒部落的人聚集在一个山洞里,迅速地商讨他们的行动计划。按照事先安排,是不会有船来渡我们过江的,他们就可以畅通无阻地下手,出其不意地抓获两个价值两万盎司(一盎司等于28.35克——译者)银子的人。

距离等候渡船不远的地方,在小河与扬子江交汇点的旁边,有一个不满鹅卵石的河滩。我并不十分清楚当时的形势究竟有多么严峻,因此就不像有些朋友那么心忧意乱。然而,也实在是等得厌烦了,我就信步朝卵石河滩走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排解等待中的无聊。朋友们不放心我单独行动,派出几名护卫相随,以防不测。如此看来,不只是英国的绑架具有突然性——有汽车为工具,事件的发生就像戏剧中那样使人措不及防。在中国西部,一个人一样以在眨眼间消失,并且再也无法找回。

我们在卵石河滩上投石戏水,直到厌倦了这种游戏。诺苏朋友向我展示了他们娴熟的投石块技巧。

为了更好地说明下面将要发生的事情,我必须指出一点,那就是不久以前在诺苏领地上,人们对现在火枪还是一无所知。他们只拥有极少量在近代中国和印度很常用的一种火炮,而这种炮往往又是废旧过时的,几乎没有什么杀伤力。因此,飞石击人在部落冲突中十分流行,从高处落下的滚石和大岩块往往会给下面的行人造成巨大伤害。为了抵挡飞石以及刀剑和长矛的伤害,战士们披挂着坚韧的兽皮铠甲。这种铠甲的硬度及其作用之大,都令我非常吃惊。还有一个用同样材料制成的护手皮筒,戴在战士的左臂上,用来巧妙地拔开刀剑和飞来的石块。

在一个场合中,有位诺苏勇士站在几码(一码约等于0.9米——译者)开外的地方,让我随意向他投掷石块。我原以为很有把握击中他,但在使尽浑身解数之后,却发现对方足以对付我的一切手段。投过去的所有石块不是被他躲过,就是让他在熟练地用护手皮筒挡开。我懊丧至极,这下可到了一个神奇的英国人的声誉存亡攸关的紧要时刻。于是我请求另外一些人朝我扔石块,看看我怎样对付飞石。起初众位朋友不肯,生怕伤害到我。不过,在我的一再坚持下,他们终于妥协,却要求用土块代替石头。使他们惊讶而让我十分愉快的是,我不停地用一只或者是两只手接住飞来的土块,还间或地趁对方毫无防备之时,用他们抛来的土块发动反击。

对于此种在英国学校里的每个男生都非常熟悉的,十分简单的动作,这些紧张不安而又颇有点迷信的人惟一能想出的解释就是“魔法”。然后就夸大其词,致使五十个人都不能同时击中我的故事四处传开。有的人又进一步演义,说所有英国人都能像我接土块一样抓住子弹。我可不愿意去尝试那种游戏,你呢?

好吧,现在该回到卵石河滩上去了。我们尽情在此处投、接卵石。真是分外愉快,大家几乎都忘记了处境的危险。其余同伴皆为接石块的新手,总也抓不住,偶尔还有人把手指碰破,被打得生疼。

正当我们在放声大笑,用这种简单的方式来自我消遣的时候,未遂的绑架者仍于暗中注视着。我们的敌手对于能够控制石头、接住石块,深不可测且具有魔力的外国人的传言早有耳闻。迷信的本能又轻易地把握住他们,使之自然相信那些漫无边际的奇谈。他们观察了一阵接石块活动。然而看得时间越长,勇气就消失得越多,直到最终得出结论:最好别去惹那个超乎常的的异族人。事情的过程就是如此简单,绑架归之失败,两个价值两万盎司白银的人并没有被抓去用来勒索赎金。这难道不是一种简单的脱离险境的方法吗?慢慢地,一切恢复正常。夜幕开始降临,我们又竭尽全力地高喊起来,有些人还放了几枪。好不容易,经过四个小时令人厌倦的漫长的等待后,船老大终于出现在江对岸。这些汉人同谋者发现部落里派出的伏兵已经撤退,现在,游戏彻底“收场”了。大渡船住进集镇街道上的一家小客店里,大家都已精疲力竭,然而由于过度兴奋,我们躺在客店老板的硬板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当天晚上,再也没有进一步的险可冒。没过几天,我再次走进昭通城门,很多人都感到大吃一惊,因为他们没有想到我能够平安无事地回来。不过在我家中,坚强无比的妻子正在满怀信心地等待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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