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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力量

二 忧心忡忡


(1790--1791)
 
两天来大雨连绵。维亚奈太太正在厨房给坐在小木桶的最小的孩子喂面包。孩子的哭叫、吵闹,以致竟使她未听到敲门的声音。当她抬起头时,她看到安德--一位小商贩已推门而入。安德全身都湿透了,雨水还不住地往下淌。
“多坏的天气!”他边抖擞着、边说,“连狗也不敢呆在外面!要好好活着哟!为了不致感冒,快给我一杯烧酒!”
“一杯热奶也同样管用。”维亚奈太太回答道:“正好在火上还有。你现在离火炉近点儿,先取取暧。我紧着打发干净我这小淘气儿!”
“看样子,这孩子也见不得潮啊!”商人打趣道。
是啊,可是她只要奶就够了,不要喝烧酒!”太太顺口开玩笑说:“在外面有什么新闻吗?”
“太太,光荣伟大的时期到了。昨天我在里昂城,嘿!那场面!好像要过狂欢节似的。人们竖起了一尊女神塑像,她的手高举着一把红樱枪,就像这样!”
说着,安德便抄起一把长柄条帚,将自己的鸭舌帽挑在上面,用左手举得很高;而右手却抓着一个糕点模型,使劲地挥舞着。
“她就像这样,但她手里拿的不是白铁模型,而是一顶王冠!”同时,他尽量装出十分郑重的神色;以致于维亚奈太太禁不住大笑起来,并质问他,城里的人们是不是在夏天庆祝狂欢节。
“你竟不知道昨天是七月十四日吗?”安德边放下他的“红樱枪”和“王冠”,边问道。
“那又怎么啦?”
“当然,那是占领巴斯底士监狱纪念日;人们摆脱了奴役他们的枷锁,从此实行了宪法制,你懂吗?”
“那塑像是怎么回事?”
“那是自由的象征!昨天在那里有五万人聚会,还有位神父在像前做了弥撒;随后人们兴高采烈地跳舞,任意喝酒而不需要付钱,晚上还放了烟火!”
“人们都冒着雨做这些?”
“当时没有人留意在下雨,就是因为宪法和自由带给了人们莫大的兴奋!”
“我真看不出宪法实际上有什么作用?”
“因为你们妇女们对政治一窍不通!”商贩附和着,回答道:“但是,今天我这有点儿好货,你要不要?优质肥皂,香水,还是花边?”他边说着,边向外掏那些货物。
正在这时,由卧室里传出孩子们激烈争吵的声音,原来是若翰和他的小妹妹。
“好啊!你家还不缺少音乐呢!”
“怎么回事?”母亲打开卧室的门问道。若翰正坐在门口,双手抓着一串念珠;而他的小妹妹却使劲揪着另一端。
“妈妈,这是我的念珠”小若翰表白道:“你给的是我!”
“我也要念珠!”一岁半的小妹妹尖叫着。
“这倒有趣!”小商贩笑着说:“全世界都在庆祝友爱,这里却为一串念珠开战了。”
“过来,若翰!”母亲略带严厉地命令道。
小男孩猛地从妹妹手中夺过自己的“财富”。于是,小妹妹重重地摔在地上,更加倍地哭起来。
“若翰,你很爱我们的好天主,是不是?”
“是的,妈妈!”孩子把脸藏在母亲的围裙下,回答。
“那么,你愿意让他高兴吗?”
“愿意,妈妈!”
“那好,不要哭了,把你的念珠拿给玛德!”
有一会儿,在母亲的衣裙下听不到任何声音;接着,一只握着念珠的小手伸向小妹妹。而“那位”小妹妹开始时有些犹豫,随后猛地跳起来,抢过念珠--她梦想的宝贝。
“很好!”妈妈的眼里露出了喜色。
“哦!我真弄不明白”小商贩惊讶地说。
“当然喽!但你却懂得宪法!”
直到这时,两个孩子才注意到有陌生人在场。若翰,极不自然地挣脱开母亲的围裙;而小玛德也很快把手指含在口里,但手中却不肯放松她的“财富”。
“这是刚热的奶!”说着,妇人给小商贩端了过来。
“啊,我该怎么感谢你呢!”他喝下去一大口,说道:“我在哪儿也从未见过这么听话的孩子!对了,维亚奈太太,你要买点儿什么呢?”
“若是你仅有些肥皂、香水、花边,再无别的,你可以把货收起来!”
“啊,当然我还有别的;这是些自由神像,目前它是最吃香的。”
“我家不需要这些!”
“这些蓝、白、红帽徽呢?”
“你可以留着缀在自己的帽子上。你有没有念珠呢?”
“没有了。但这儿有一尊漂亮的圣母塑像,蓝白红三色,由木头做的,你喜欢吗?”
“让我看一看。”
若翰离开母亲的围裙后,已擦干了眼泪,此时也凑了过来,伸着小手。
“啊,真的很美!”
“而且还不贵,只要两块钱就卖给你了!”
“太贵了!”农妇犹豫着说;终于,她从碗橱里取出两个硬币,递给商贩说:“好吧,我买下了!”
随后,她将小塑像交给若翰,小孩已很激动了。
“看,这是给你的,因为你把自己的念珠让给了妹妹。”
“这是给我的?”若翰结巴地说道。
“是的,这便是给你的。”
“这次,玛德还会不会抢我的?”
“不会,谁也不会抢你的;这只是属于你自己的。”
“谢谢你,妈妈!”孩子紧紧地握着他的宝贝大声说,好像是他要用它来对付全世界似的。
自那时起,若翰就再也未离开过这尊塑像:每次祈祷时,他用两只小手捧着它;吃饭时,把它放在餐桌上;睡觉时,把它放在床头;即使去教堂,他也把它带在身上;去田里时,他也同样带着它。姐姐加琳帮他在一颗榆树树干的窟窿里做了一个小祭台,因此,他可以把心爱的宝贝供在上面。他或是坐着,或是跪在塑像前,双手合十,开始默祷。他那么专注,以致远处传来的嘈杂的狗叫声--似乎对他虔诚的敬礼不感兴趣--对他却毫无影响。
若翰总是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他的宝贝。一天,他悄悄地从厨房里溜了出来,他的母亲找遍了每个房间……焦急笼罩着心头;他会在什么地方呢?但愿不要发生意外!
她匆匆地来到庭院里,打量着木棚以及后面的柴草垛,突然,她的目光投向了那口井……这口井,刚刚修理过,还未来得及盖好。孩子们不小心会跌进去的。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水面,毫无动静;她不信地大声叫着若翰的名字……终于,她推开畜棚的门,一眼瞅见她的儿子正跪在牛和驴中间的一捆麦秸上,面向着放在牛槽上的小塑像,缓缓诵念着他所学会的那些经文。昔日,白冷城的牧人们,带着他们的牛和驴,跪在耶稣的马槽前祈祷时,也未必显得如此虔诚!
“我的孩子,你真让我担心啊!你可以很好地和我们一起祈祷,为了祈祷不需要藏到牛棚里;再说,也不告诉我,天知道我是怎么样找你的!”
她或许想到:在去耶路撒冷的路上,童贞圣母曾如何忧苦地寻找耶稣。莫非天主对自己的儿子也有一种特别的计划吗?
“今后我再也不这样做了!”孩子搂着妈妈的脖子说;随后,他有些害怕地问道:“现在好天主是不是还喜欢我?”
“是的!”妈妈流着眼泪,含笑回答说:“你并未想做坏事,只是今后不要再使我着急了!”
“记住了,妈妈!”孩子许诺道。
 
§§§
 
生活中常常交织着欢乐和忧愁。
玛窦.维亚奈因庄稼的好收成而高兴。太太眼看着孩子们渐渐长大,又都很懂事,亦欣慰不己。然而,那时的世界,尤其在法国,却出现了一些新的危机。
年初的一天,通常很会过日子的本堂神父,甚感惆怅。在办公室里,他用力地在地板上磕打着他的烟斗。他正在读教区副主教寄来的信,且附加着里昂总主教拉莫特的署名。愈往下读,他平时那极为宁静的面容便愈浮现出一种深深的忧郁。他不住地狠狠地敲打着他的烟斗;他终于发现由于用力过猛,烟斗己被敲碎了。然而,这些都未能丝毫减少他那恶 劣的情绪。
最后,他拿着那封信来到副本堂神父的房间。
年轻的神父匆匆地读着,那时本堂神父坐在一把沙发上;但很快,布隆神父的脸色沉了下来。“是的,这不偏不倚,正是邀请神父们对‘神职人员活动法’宣誓。”他放下信说道:“这是一个严肃的决定,你要特别谨慎!”
“这条可恶的法律牵涉到哪些内容呢?”本堂神父叹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尽管冬天气候寒冷。“直到目前我从未注意这件事,因为我想这仅是一件与主教们有关的事,根本不会涉及到乡村的本堂神父们。可是,你已经学习过了,大概你可以为我解释一些!”
“好吧!”副本堂回答,他高兴终于找到机会为他的本堂神父上课了,“去年夏天,巴黎的国民议会决定将法国的宗教政策做一项彻底的改革:首先教会要放弃财产所有权,以后主教、司铎由国家统一提供补助;为司铎,每年一千二百法郎,免费住宿,还有一座小花园;主教的收入每年是两万法郎,而巴黎的总主教则是五万法郎。”
“这样不会有人被饿死!”本堂神父说:“到今天,我还没有更多的钱;恐怕那时有些人会醉心于财富,而变得世俗化。还有呢?”
“将一百三十六个教区重新划为八十三个,每一省为一个教区。”
“做领导的愿意为所欲为;但最终是应由教宗来决定的,而不是我--大地莉的本堂。”
“但问题在这里:教宗将来不再有权利任命、祝圣主教,他的首席权仅限于当信的道理。”
“教宗比约六世说什么?”
“直到目前,他尚未发表任何意见。”
“但是大地莉的本堂却应该发表意见了;唉!没有人知道他应该怎样做!”
“很简单!”副本堂带着一种宁静高雅的姿态,继续道:“你可以宣誓;也可以拒绝。如果你宣誓,则继续留任;如果你拒绝,则被迫离职,把堂区让给新委任的人。”
“三十九年来,我做大地莉的本堂。我分享着我羊群的喜乐和痛苦;我亲手为大部分的人付洗,几乎所有的婚姻都是我主持的……若是现在有人来对我说:如果你不宣誓,收拾你的行李!啊,我的天主,这不是在要我的命吗!”
“你知道里昂原来的总主教拒绝宣誓,现已由遣使会士拉莫特取而代之,拉莫特原是米乐勃信德委员会的成员;现在他要求他的神父如法炮至。”
本堂神父郑重地注视着他的副本堂,说道:“在接受祝圣时,我已许下,衷心服从我的主教并他的继位人,听清楚了,也包括他的‘继位人’。所以,我有责任履行主教的继位人要求于我的。”
“问题首先在于,确定拉莫特是不是里昂教区合法的总主教。”
“废话!历来都是这样执行的,还会有错吗!”本堂神父嘟哝着;他站起来,踱着步子。他本能又在找他的烟斗,忽然想起来已被磕碎了:“唉!我的烟斗也完了!但请你为我读一遍要求宣发的誓词。”
“誓词如下:我,某某某誓许,尽心照顾我堂区的信友,服从国家、法律、国王……”
“我看不出,其中有什么不好!”
“……并全力拥护由国民议会选举、经国王批准的宪法。”
“啊,这里有些不对头!怎么办呢?我先去打听打听别人怎样做!今天,我就出发!”
一连几天,大地莉的本堂神父一一访问了他的同事们。其实,每个人都是犹豫不决;尽管如此,大部分却倾向于拒绝宣誓。
“唉!今天也没有多少收获!”本堂神父回到家里,饥寒交迫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倒有福气,人家却不要求你们副本堂宣誓。但若这事真的轮到你头上,你必须做出决定的话,你该怎么办呢?”
“我会按照良心指示的去做!”
“你的良心告诉你什么?”
“只有我做了本堂神父时,它才会对我有所指示!”
“你真不愧具有撒落满的智慧!”本堂神父“砰”的一声,关上了身后的门。
整整一周,他都在考虑。最后,他找到了一个脱身之计,即决定宣誓,但附有条件:若国家的法律被教宗禁止,宣誓则无效!这是一个好主意,天主一定也会满意的。
事情终于如此进行了。主日天,面对全体信友,他宣发了总主教要求宣发的誓言。村民们非常惊讶那天的礼仪有些奇怪,但人们很少意识到誓言的严重性,尤其他们对自己的本堂神父特别信任,因此人们并没有生气,因为那些礼仪基本和往常一样。只有副本堂神父在吃午饭时,摇着头说:“我相信我是不会宣誓的!”
本堂神父十分恼火,停止了进餐:“怎么你现在才这样说呢?莫非你的良心突然告诉了你这些?”
“我的良心不允许我提前告诉你!”
“那好吧,祝你好胃口!”本堂神父说着,扔下餐巾,起身离开了餐桌。
等到春天,罗马终于下达了决定。教宗比约六世,在一封特别的诏书中,弃绝了法国政府的决议;并对所有曾宣誓的司铎,在他们未收回所宣誓言时,给予停职处分;相反地,教宗却赞扬了那些拒绝宣誓者。
这项决定尽管使雷雅格神父感到犹如晴天霹雳,然而至少解除了他几个月来内心的困扰,终于使事情真相大白了。于是,他动身离开堂区,来到里昂,为向有关当局撤回他的誓言。他受到冷漠的接待,但人们接受了他的声明,并没有质问他更多的问题,只是向他表示他将丢掉大地莉的职位,而总主教将任命另一位不像他那样顽固的、新的继位人。
以后的岁月,老神父不得不隐藏起来,在贫困中生活,同时秘密地执行着他司祭的职务如同其它成千的同事们一样。有一次,他只好逃到意大利,才躲过了断头台。
副本堂布隆神父也是一样,很快便轮到他做决定了。副主教许给他里昂教区最重要的堂区之一。
“你找到了一个适合你的才能、得偿你心愿的堂区。”总主教代表许诺着:“当然你需要先宣誓!”
他突然之间将得到长久所渴望的:一个可以施展他全部才华的堂区,但是……副本堂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坚定地回答:“不,主教,我感到有责任让你失望;我绝不会宣发被罗马弃绝的誓愿!”
“那么,你也不可能在大地莉工作了!”副主教说道。他也是像他的总主教一样,在宣誓之后,刚开始就职的。“我不会为那些反抗国家和拒绝服从主教的司铎分配工作!”
“当然,我也同样不会承认任何一位不服从教宗的主教或副主教!”
就这样,布隆神父也踏上了艰难、困苦的路程。
大地莉堂区的信友都十分遗憾,那些善牧突然放弃了他们,但他们却不明白其中原因。人们在想:已七十岁的本堂神父,可能退休了;而副本堂,总主教或许已将他调往别处,却不知道在那里!
不久,一位年轻的新本堂来大地莉上任。看上去有些严肃,但不同于他的前任。他快乐、热情,很会唱歌,也很会讲话。人们渐渐地习惯了他,但无论如何,很难与他建立起信任,如与以前的牧人们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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