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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力量

四、黑夜之光


 
(1794-1798)
巴斯底士监狱的占领,向世界预许了一个“辉煌的时代”。当路易十六被推上断头台,当所有的教堂被封闭,当对所有不服从政府的司铎发动起一场闻所未闻的残酷迫害时,这个“许诺”仍被重复着。
人们将十字架推翻,在原地栽植了象征着自由的树木;可是他们收获的果实却是绝望和贫困。的确,人们在前所未有的水深火热之中挣扎着。
圣若翰.玛利.维亚奈的童年时代,便是在这种低沉而阴暗的环境下度过的。一七九五年二月,一位自城中搬来的居民--杜马--很虔诚的信友,在大地莉开办了一所学校。若翰.玛利和他的妹妹玛德,也夹在那些黄色、褐色头发的孩子们中间,开始接触到A、B、C、D的神秘;兄妹俩在一块小石板上用功地练习着他们的“字母”!
老先生经常伤感地望着小维亚奈,在他那双蓝色透明的眼睛里充满了信任。一个九岁的孩子竟然那么认真!是的,那段艰难的时期影响着小孩儿敏感的心灵,很少在他那宁静的小脸上看到一丝微笑。
杜马老师也察觉到那些凶暴的事件所带给小维亚奈的内心的痛苦;他注意到孩子的眼睛常常投向教堂顶处的钟楼,然而大门却总是关闭着。唉!多么遗憾不能向学生们传授那令人慰籍的信德的真理;然而,有时他也会悄悄地讲一些激发人虔诚的话语,这些话落在小若翰的心里,像是一粒热心的种子。
学生中有一位亲切可爱的小女孩马园.文生,她感到自己被沉静的维亚奈所吸引着;无论是做游戏还是做家务,她变成了他的小伙伴。
夏季很热的一天,小若翰赶着他的驴,驮着两布袋东西,去圣狄狄的磨房。马园快乐地在他旁边,边走边谈着,尽管维亚奈很少发言。
炎热的阳光,自晴朗无云的天空毫不留情地直射下来。他们来到路边的一阴凉处,准备休息一会儿。那时,驴子似乎对他们的决定也显得格外高兴。
两个孩子默默无言地坐着,看样子马园像是在考虑着什么;终于,她鼓起勇气来说道:“若翰,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这是任何人都不应该知道的!”
“好天主也不知道吗?”若翰睁大明亮的眼睛,望着她问道。
“不,好天主知道。”
“那好,你说吧!”
“我愿意和你结婚。”小女孩继续说。
“什么?”若翰惊讶地问。
“和你结婚;那时,我们将是‘先生’和‘太太’,我们会永远住在一起!”
若翰.玛利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
“喂!你可说话呀!”马园催促道。
“那是不可能的。”男孩摇着头回答。
“你不愿意?或是你不喜欢我?”小女孩失望地、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根本不想结婚。”若翰坚定地回答。
“你根本不想结婚,那为什么呢?”
“听着,马园!”静默了好一会儿,若翰说道:“我也同样告诉你一个任何人都不应该知道的秘密,你不要讲给别人:我想做神父!”
“什么?”小女孩惊讶地问道。
“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想做神父!”
“不,绝对不可以!”小女孩嚷道:“千万不要做神父,否则你必须永远藏起来。有一天,他们抓到你,会杀死你的!”
“杀死我吧,我不怕死!”
“但我呢?那会把我急死!最近,他们在金山山洞里发现了一位神父,便跟踪他,还有一些猎狗,一直穿过森林,直到神父气力不支地倒下……随后,他们把他带到监狱。没几天,这位神父便死在他们手中了。不,若翰,做其它你所喜欢的,一定不要做神父!”
说着,她紧紧地抓住“小伙伴”的手;而那位却挣开,说道:
“当有人想做神父时,任何人没有权利阻拦,你也同样!”
“要听我的话!”女孩流着泪央求:“如果你不愿意,你不必要和我结婚,但你一定不要去做神父!”
若翰由于对同伴的同情,便不再言语了。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说:“别哭了,我们继续上路吧!”
“好吧!”女孩子抽噎着,擦了擦眼泪。
“为了避免说一些傻话,现在让我们一起念一串玫瑰经吧!”说罢,若翰便开始了:我信全能的天主父……小女孩回答下半段,但她却不断地念错,若翰只好帮她念。
“驴子该怎样想呢?看到你连玫瑰经都不会念!”
“它爱怎样想,就怎样想!”马园气乎乎地回答;接着,她渐渐恢复了平静。两个孩子热心地继续祈祷,不再中断。
他们无声无息地回到了大地莉,各自把对方的秘密深藏在心中。多少年后,当马园第一次谈到这段往事时,她已做祖母了。讲完这段故事,她的眼里还含着泪花;她笑着重复说:“我很高兴那时他说‘不’!”
“我也同样高兴!”她的丈夫满意地抽着他的烟斗,补充道。
 
§§§
 
仅仅在冬天的几个月,大地莉的农民们才能够把孩子们送到杜马的学校。因为,从春天到秋天,孩子们需要帮助父母在田里工作。
那时,若翰.玛利.维亚奈和他的小妹妹玛德在草地里放牧,有时弟弟方萨也来跟他们在一起。
一七九七年夏季,晴朗的一天,孩子们很早便出发了。他们赶着一群羊,还有两头牛和一匹驴。一到牧场,他们先跪下,把这新的一天奉献给天主。在那颗柳树树干的洞穴里,小若翰安置着他那心爱的圣母塑像,并用一些花朵和树枝装饰得很美丽。他以一颗孩子纯真的心在圣像前做着祈祷;但他也需要注意那些牲畜,不致于使它们乱跑,而毁坏邻居的庄稼。
草地不仅是牧场,也是玩耍的地方。随着太阳在地平线升起,大地莉的孩子们便陆续在这里集合了。
“我要骑到驴背上!”花立--一个六岁的很顽皮的孩子请求着:“若翰.维亚奈,帮我骑到上面!”
小牧人亲切地把他扶上驴背,那时方萨也想上去,最后还是被另一位九岁的任猛爬了上去。他们笑着、喊着,围着草地转了两圈之后,驴突然止步不前,一下子把他们都扔了下来。啊!孩子们玩得是那么开心!
一起牧羊的还有另外两个孩子,杜乐和安德。接下来轮到他们了,可是,他们的游戏也以同样的方式结束。
“够了!够了!”小若翰说:“驴也累了。现在,我们要做一次朝圣!”
“朝圣!朝圣!”孩子们喊着。很快,他们用两根树枝制作了一个游行用的“十字架”;“十字架”后面尾随着由男孩、女孩组成的游行队伍;高唱着那首“小鸟之歌”,搀合着浓厚的“谢主曲”的调子。队伍围着草地转了三圈,最后停在圣母塑像前。小若翰开始领念玫瑰经,安德拉着他的袖子嘀咕道:“快结束吧,我还想骑驴玩呢!”
“先祈祷,以后再玩!”若翰回答:万福玛利亚……
这个调皮的孩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小牧童严厉的目光下,只好再继续念下去。当他认为所有的神业快要做完时,其实,是他想错了。那时,小若翰走近圣像,转身面向小伙伴们开始了讲道:
“亲爱的弟兄们!”他讲话的口气,完全如同在秘密参与礼仪时所听到的:“我们的教会正受到天主的敌人的迫害。很多神父已死去,有些被关在监狱,有些被充军到太平洋的岛上,被迫搬运石头而受虐待至死……厄古莉的本堂也被抓走了,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现在,我们不再有神父了,不得不自己祈祷。孩子们应该热心参加,认真听道理,不要只想‘骑驴’玩儿!”
一瞥责备的目光投向了安德,他害羞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太长的道理。”年轻的“演讲”者继续说道:“但至少我要告诉你们:要变得和气,听父母的话,不要像这头驴一样顽固,因为它根本不懂得天主十诫;你们要常记得爱我们的上主,啊们!”
“啊们,愿天主受赞美!”安德偷偷地吸了口气说。
那时,有一个人由树丛后面闪了出来。他瘦高的身材,脸色有些苍白;他忧郁而严肃地看着孩子们:“你们怎么敢做这些被禁止的事?难道你们不知道,巴黎的政府不允许朝圣、公共祈祷和讲道吗?”
“政府管他自己的事去吧!”安德冒失地回答,说完赶紧藏到同伴杜乐宽大的背后。那时,小维亚奈凑上前去,盯着陌生人,勇敢地说道:
“巴黎的政府也可以禁止草地上的小鸟唱歌,如同禁止我们祈祷一样。但是,我们仍然可以不放弃我们的祈祷如同小鸟继续唱歌。对了,我是这一切活动的主持人,如果你是一个雅格党人,你可以逮捕我!”
孩子们都愣住了。小玛德紧紧拉住哥哥的手,开始哭起来。
“是啊,我很想把你带走!”那人面带微笑,回答说:“实际上,我很喜欢你,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不要讲给他!”安德不信任地嘀咕道。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为什么要隐瞒我的名字呢?我叫若翰.玛利.维亚奈,住在大地莉路尽头那家。你呢?你是谁?”
“我叫高伯,是一名厨师。”陌生人回答。
“那你一定有一个‘铁饭碗’喽!”安德笑着说。
其他的孩子们也不再害怕,而开始笑起来;同样,陌生人也显得十分高兴。
“安心地继续你们的游戏吧!”那人边离开他们,边说:“你们说得有道理:应该先服从天主,然后再服从人。但要注意些,下次若真有一个间谍,藏在树林里监视你们,那会很危险的。愿天主保佑你们!”
“说不定他真是一个雅格党人,大概他去叫警察了!”杜乐怀疑地说。
“无论如何,他不会是厨师!”安德肯定地说:“做厨师的都有一个大肚子;而这人,我们却能数清他的骨头!”
“不用担心!”若翰摇着头说:“这是一个老实人,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来!”
晚上,当孩子们回到家时,一件意外的事在等待着他们:原来那位陌生人正跟他们的父母一起坐在屋里。看到孩子们进来,父亲说道:
“我们家来客人了!”他并示意孩子们走近些:“这是高伯先生,也是一位拒绝宣誓的神父,他必须藏起来,但他今后要留在我们这一带,为使我们可以领受圣事。这真是我们的福气啊!”
“他是神父?”若翰结巴地问道。
“是的,我的孩子!”神父接过话茬:“其实,我也做厨师,为了掩护我的身份;我真的会做‘豆芽炒肉’呢!”
“但是,你怎么直接找到我们家了?”
“当然,我认为在一个热心而诚实的家庭隐藏着,一定是很安全的。难道你想出卖我吗?”
“你说到那里去了!”小若翰生气地回答。直到母亲告诉他:神父是在和他开玩笑时,他才平静下来。
“愿上主受赞美!他又允许我们每主日有弥撒了!”维亚奈太太说道:“自从最后那位厄古莉的神父被 捕后,我们是多么渴望啊!”
晚上,高神父询问小若翰,最后一次是在什么时候办的告解。
“我还从来没有办过告解!”小孩红着脸回答。
“那好,我们不要浪费时间!”神父说道。
一个长时间的预备是不需要的,因为他已经由父母、兄姐那里学得了为领受圣事所必须知道的。
因此,就在那天晚上,他怀着一颗纯朴的心灵,跪在神父前,办了告解。
听告解的神父被他纯洁无罪的心灵深深感动。完毕之后,神父说道:“我的孩子,天主使你生长在一个艰苦的时代;尽管很多人失去信德、离开教会,教堂的门被长期关闭;然而,天主却奇迹般地在你的灵魂上保存了他光明的恩宠。你要从内心深处感激他,并在将来忠心到底。这个时代对我们要求很多,有时甚至是生命的奉献,我们需要有初期基督徒的英勇和殉道的精神。你愿意忠信到底吗?”
“是的,神父,我愿意永远忠于我们的上主!”孩子答道,声音有些颤抖,但毫不犹豫。
“愿天主降福你!”神父激动地说。
神父为他念了赦罪经之后,从屋里走了出来,一句话也没说。那时,小若翰却留在原地,喜乐洋溢地为所得的一切恩宠感谢天主。
 
                                  §§§
 
很荣幸,一年之后,若翰.玛利要开圣体了。
一七九八年五月,他住在厄古莉的姨姨家,为初领圣体做准备。教孩子们要理的是两位修女,她们是在恐怖时期被迫离开会院的,她们穿着普通人的服装,在厄古莉躲藏了起来。本堂查理、巴莱神父带领这一批共十六位孩子做避静。小若翰所体验到的喜乐是前所未有的。
热切期待的日子,终于来到了。为了不引人注意,十六位孩子先后分拨来到举行礼仪的比荣太太家。窗户紧紧地关闭着,为了谨慎起见,人们又弄来一大车干草堆在窗前,因此,屋内蜡烛的光线一丝都透不到外面来。
到了屋内,母亲们才把白色首帕,帮她们的女儿们戴在头上;而男孩子们也系上了披肩。由于焦急,若翰一夜都未能入睡,尤其他害怕神父会出什么意外不能如期赶来。
直到看到巴莱神父,他才松了一口气。神父身穿工作服,腋下夹着木匠的工具。很快,他穿上了祭衣,把“圣石”放在祭台上,并摆好鲜花和蜡烛;随后,他转身面向孩子们,提醒他们要热爱耶稣,不一会儿他要从天降来。孩子们也重发了领洗誓愿;礼仪中他们低声地应答着,为使外面不致听到,然而他们的心却剧烈地跳动着。
没有吟唱感恩的诗歌、没有鸣响的钟声、也没有管风琴的伴奏,可是当举扬圣体,耶稣亲临祭台时,对小维亚奈来说,好似天门打开了,他的灵魂已沉浸在了恩宠的海洋中……
礼仪结束很久了,孩子们都已离开;若翰却仍跪在那儿,一动不动,双手掩着脸,热切地祈祷着。最后,他的母亲不得不提醒他回家。他望着他的母亲,好像是对另一个世界留恋忘返似的;是啊,他正在那里品尝着天上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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