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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力量 |
五、身系囹圄 |
(1799--1802)
夏日的太阳落在了山坡后面,繁星点点的夜幕降临了。大地莉村各家的灯光在一一熄灭着。
维亚奈家的畜棚里,一盏油灯所发出的微光,正映在若翰.玛利的书上,他的脸被太阳晒得幽黑,但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却炯炯有神。
躺在旁边的哥哥方济翻了个身,一连打了几个哈欠,嘟哝道:“你到底还在念什么?是睡觉的时候了!”
“只剩几行了!”若翰以请求的口气说道。
很快,他合上书,熄灭了灯,把胳膊枕在头下面,定睛注视着黑夜。
“方济,你睡着了吗?”他向哥哥问道。
“让我安静些吧!你还想做什么?”
“今天是圣伯铎的节日。”
“有可能,因为今天是旧历十四,也是‘喷水节’。大概是这样,现在换了日历,都弄不清楚了!”
“对,今天是新历八月一日。我刚读完「宗徒大事录」中圣伯铎被捕的故事。”
“唉!若是老杜马没教会你读书,我每天晚上还能多睡一会儿!”方济生气地说道。
“今天跟往常一样啊!”若翰并未受到影响:“圣伯铎身带锁链;我们的教宗也被囚在瓦伦斯城,痛苦和忧虑也一定不能使他入睡!”
“哦!可他白天不用爬起来去掘地!”
“还不是一样地难受吗!只不过昔日的黑落德换了今日的拿破仑,而圣伯铎则是比约六世罢了。厄古莉的本堂神父告诉我们:教宗今年八十二岁,且患有一种很严重的病……他们还想把他解送到弟戎,请你想一想,一位快要死的老人……”
“我也听说了!”方济打着哈欠回答。
“那么,”小若翰稍微抬起身子,说道:“若是真的要将教宗解到弟戎,那正好要从咱家门口经过!”
“或许吧!”
“天主也可能另有安排:他打发天使去救圣伯铎,监狱里充满了光芒,锁链全部脱落,门自动开启,尽管插着门拴……天主今天还可以做同样的奇迹,你说对吗?”
“今天哪里还会有奇迹!”
“这是你自己说的!天主只要愿意,任何时候都可以显奇迹!不过那时,人们都在热切地祈祷,‘宗徒大事录’上写道:全教会不断地为他祈祷;‘不断地’,你听到了吗,方济?”
“对啊!可那时的教友们不需要去田里耕地!有的时间是用来祈祷,有的时间是用来工作,同样,有的时间是用来睡觉的,现在正是睡觉的时间,你懂吗?”
“不断地祈祷……”若翰有些想入非非地重复着。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哥哥生气地说道:“人们可能在一切事上过分,祈祷也不例外!”
“真的吗?”
“的确是真的,你有没有发现:其他的孩子们,看你不断地念玫瑰经,便都嘲笑你;他们把你的锄头、铁锹藏起来,在你后面做鬼脸,学你走路的样子,双手合十、眼望着天……这不是纯粹在耻笑你吗?”
“这有什么重要的?”
“可是我呢?我不愿人们耻笑你,因为你是我的兄弟!好吧,现在该睡觉了。晚安!”
“晚安!”若翰回答。他还想补充几句,但哥哥已入睡了。
小若翰丝毫都不感到困倦,他回味着刚才所听到的。当然,他很久便注意到了孩子们的嘲笑,可是他应该与他们一起闲聊或做些甚至有罪的谈话吗?不,他更喜欢和天主在一起;然而,他的哥哥不该因此而难过……于是,他决定今后要隐秘地祈祷,不使人发觉,但一定要祈祷,如同圣经上所说的。
他又一次想到了瓦伦斯。是的,那位神圣的囚犯也一定在祈祷。他祈求什么呢?他的自由?一个获救的奇迹,像从前圣伯铎在狱中时一样?毫无疑问的,他会为了圣教会的自由解放祈祷,也会为折磨他的国家;他会想到他的敌人--‘现世的黑落德’。明天又会怎样呢?新的异端、新的迫害?或是教会的平安自由?无论如何,要祈祷,而且总不间断。
若翰的手数着念珠,开始念玫瑰经,直到困倦之神悄然降临,他才合上了疲惫的双眼。
就在同一时刻,教宗比约六世把自己的生命为教会的自由做了奉献。
一七九九年八月二十九日,教宗于瓦伦斯城内逝世。四个月之久,他的尸体仍不得安宁;直到那年的年终,他的棺材方得以安葬。
然而,教宗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国家最高的统治者--狡猾的拿破仑,为了保障他的独裁政权,借一个与罗马的修和结束了宗教战争。一八零一年七月十五日,教会与法国政府达成了一项和平协议。次年,政府还给了教会应享有的权利。从此,教堂的门再度打开,钟声又开始在空中回荡,复活节的曙光在黑暗、痛苦之夜渐渐升起。
大地莉堂区的信友们,看到他们的本堂雷雅格神父又回到他们中间,非常高兴。几年饱经风霜的岁月使他已稀疏的头发变白了。他们激动地望着神父,他们感觉到:天主又把他打发到他们中间来,是为给予他们最后的祝福,像家长在去世前为孩子们所做的一样。
是的,法国的教会又复苏了。如果想在大地莉找一些转变的记号,没有比小商贩安德.赖乐更为明显的了:“老雅格党人”又带着他的念珠、圣牌、圣像开始活动了。他向维亚奈家解释,他戴着小红帽是为了应付局势,其实自心底里,这些年他一直是一位忠信的教友。
“你在那时却很会‘保护’你的信仰!”玛窦.维亚奈笑着回答。
“我有什么办法呢?”小商贩耸了耸肩说道:“你也在玩同样地游戏啊!你不是也否认过,曾掩护了逃难的神父们吗?”
“为避免走露风声。”
“我却知道得很清楚,但我却没有揭发你!”小商贩得意地说。
“是的。但应该说明白,你那样做,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怯懦!”
善牧主日,老本堂神父,艰难地拄着拐杖,来到维亚奈家,他呻吟着坐在维亚奈太太急忙搬过来的一把沙发上。
“玛窦,我是多么高兴又来到你家!这些年来,在我的堂区发生了多少不幸的事,可是,我看到你们仍然没有忘记天主!”
“好天主没有舍下我们啊!”维亚奈回答:“我们怎能忘记他?无论如何,在大地莉,还有一些热心的家庭!”
“我知道,我知道!”本堂神父气喘地说:“可是,也有很多人,什么也不懂了,天主?十诫?……唉!多愿意看看你的孩子们,让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一群年轻人都来到了屋里。
“你是加琳吗?”神父向一位年轻的姑娘问道,她已二十三岁了。“我看戴在你手上的戒指,已经订婚了吧?”
“是的,神父!”加琳说着,向前推了推站在后面的一位年轻小伙子:“这是我的未婚夫,保禄.茉兰,厄古莉村人。”
“好孩子,我认识你的家庭!”神父拉着他的手,说道:“都是些老实的庄稼人,一定还是没变样吧!”
“我没有准他们举行订亲仪式!”维亚奈太太说道:“一收完葡萄,就直接结婚好了!”
“我们很希望你能够在教堂里,为我们祝福婚姻!”加琳说道。
“若是天主愿意!我这年纪,一天也不敢保了!啊,这是方济!你父亲同样盼望着,几年以后,也为你举办这宗喜事!”
“我更需要他在葡萄园里多干几年活!”父亲挤了挤眉头,说道:“若少了他,什么也就干不成了!”
“哦!还有若翰.玛利,”神父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十六岁的小伙子,“看到你,不用问,便知道你也是一个庄稼人,但必须再长高一点,才可以帮哥哥干活!”
“我已经可以干活了!”若翰有些拘束地说道。
“是的,神父,他的胳膊很有力气,他做活可卖劲啦!”父亲急忙补充道:“看,这是玛德!”说着,向前推了推小女儿;她向神父伸出手来。“还有我们的‘本雅明’(最小的)--方萨,我们的小牧童!”
“可是,我也懂得在葡萄园里干活啊!”十三岁的孩子抢着说道。
“愿好天主降福你们!”当孩子们离开房间时,神父说道:“天主赏给你们这些好孩子,你们永远报不完他的恩情!”
“是的,都是好孩子,热心、快乐!”母亲接过来说道。
“只是我看若翰.玛利有些不对,似乎他有什么心事!”过了一会儿,神父重新说。
“对了,若翰.玛利!”母亲叹了口气,瞅了丈夫一眼。
“只是若翰.玛利让我很发愁!”父亲解释道:“的确,他是有点‘心病’!”
“什么意思?”
“他想做神父!”太太补充道。
“那好啊,为你们却是一个很大的恩典!”本堂神父以沉思的语气回答。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玛窦说道:“眼看加琳要出嫁,也得有个像回事的嫁妆吧,总不能像个叫花子似的!方济过两年也该服兵役了,若他运气不好,抽签抽个正着,我就不得不花钱为他买个‘替头儿’,因为,我养活他不是为让他去部队浪荡。若翰.玛利快十七岁了,如果再离家修道,那怎么可能呢!‘光阴值千金’啊!我倒喜欢神父你劝一劝他,别让他想那一回子事了,若是你说服了他,那可是帮了我很大的忙!”
“问题在于先弄清楚,天主是不是在召叫你的儿子?”神父果断地说。
“这也是我一直不断提醒他的!”玛窦急忙回答,“天主不可能召叫他,因为他没有为他预备好道路。”
“但如果天主召叫他,他会为他铺平道路的;但愿你也不要为他设置障碍!这样吧,明天让他去见我,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主日,若翰.玛利来见本堂神父,向他透露了内心的秘密。
“请相信我!神父,无论在家中、地里,还是教堂内,白天晚上,我都听到天主的召叫,我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来吧,到我的葡萄园里工作’!”
“我的孩子,不要欺骗自己!你是不是因为看到,今天的神父又可以过舒适的生活了?如果人们像以前一样迫害他们,将他们投到监狱、推上断头台,那么,你还想做神父吗?”
“在任何时候,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回应天主的召叫!”年轻人坚定的表示道;以致于神父不再怀疑。
“但你的学业呢?进入修院之前,应该学会拉丁文,还有其它要学的,这可能吗?”
若翰.玛利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他答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天主可以帮忙,只要我父亲答应的话!”
“我要和你父亲谈谈,请告诉他主日弥撒后来见我!”
当农民维亚奈来到神父前时,神父很严肃地对他说:
“玛窦,我看到了你的儿子,我确信他真的有圣召,你没有权利反对他!”
“在家庭中,是我说话算数的,而不是孩子们!”维亚奈固执地回答。
“错了,玛窦,在家庭中,重要的是天主的旨意,而不是你的。当初你爷爷、父亲都是照这原则生活的,多少年来,你也一直如此。莫非,今天你要更换‘章程’吗?”
农民一声不吭地站在神父前。
“我喜欢在一切事上服从你;而且,没有人敢说,一向在维亚奈家,不是天主的旨意至上。不过,在这个问题上,你的看法不一定正确!请容我考虑考虑再说,谢谢你多费心了!”他向神父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去了。神父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
无论如何,雷神父不会在大地莉逗留很久,因为他病弱的身体不能承受冬日的严寒。不久,他便离开了堂区,退隐到里昂的一所老人院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