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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周年

第四章 私有财产与物质财富的普遍目的


第四章 私有财产与物质财富的普遍目的

30  良十三世在[新事]通谕中,强烈肯定私有财产权的自然属性,并引用各种论证,反对其时的社会主义(65)。这项权利对人的自主性和发展而言,乃是基本的条件,是教会从古至今所捍卫的对象。同时,根据教会的报导:物质财富的拥有,并非一项绝对的权利,而其限制,也就铭刻于其做为一项人权的本质内。

教宗宣告私有财产权的同时,也同样清晰地肯定:财富的[使用],虽有其自由,但就其为受造之财物而言,应从属于其原有之共同目的,且从属于福音中所表达的耶稣的意愿。教宗良如此写道:[那些发财致富的人受到训戒‥‥当他们听见耶稣的警告时,应该不寒而栗‥‥他们必须就如何使用其拥有的一切,向最高的审判者,提出要求极为严格的帐目];教宗复引用圣多玛斯而言道:[若问:人当如何运用其所有?教会毫不犹疑地回答说:人不应视其所拥有的物品为其个人所有,而为人人所共有…….],因为[在人间的一切律法和审判之上,另有律法-基督的审判](66)。

良十三的数字继任者,曾经重复这项双重的肯定:私人所有权之必要性与因此而来的合法性,以及加诸其上的限制(67)。梵蒂冈第二届大公会议他类似地重申传统的教理,其言词值得我们不厌其烦地在此重复:[当我们使用合法所拥有的身外之物时,不应将其视为只属于自己所专有,而应视其为公有的,意即这些财物不仅能加惠于物主,也能惠及他人];稍后,又这么说:[私有财产或外在之物的拥有,为每个人提供个人和其家庭自主的领域,故应被视为一项人性自由的延伸……私有财产就其本质而言,具有社会的功能,这点是奠基于财物之共同目的这条法律上](68)。我首先曾在布艾伯拉举行的第三届拉丁美洲主教会议,其后又在[工作]和[社会事务关怀]两道通谕中提到同一的教理(69)。

31  此时重读上述有关财产权与物质财富的共同目的这项教导,而将其引用于今时今日,人们能提出这样的质疑:究竟这延续人类生命、满足其需要,而又做为其权利之对象的物质财富,其起源为何。

一切美好之物的本源,皆来自上主的动作。是牠创造了天地,并把地上的一切都交给了人,使人藉工作而能统治大地,并享受其产物(创一:28)。天主把大地给与全人类,以供人人维生之用,既不排斥、也不偏爱任何人,是乃世上财物之普遍目的之基础。大地因其出产丰富且能满足人的诸多需要,乃是天主给人维持生命的第一件礼物。然而,若人对天主的礼物没有作出一种特殊的响应-人的工作-大地便无收获可言。人透过工作,运用其聪明、行使其自由,而能成功地治理大地,使之成为适于人居的家园。如此人把大地的一部分,正是那由工作而取得的部分,变成是他自己的。这便是个人财产的起源。显然,人也有责任不去妨碍他人取得那份属于他的天主的礼物。的确,人必须与他人合作,如此大家一起,才能治理大地。

历史上,工作和土地这两项因素,都出现于每个社会开始的时候。不过两者之间并非经常保持同样的关系。有一个时候,大地的天然果实不仅看来是,而且事实上也是财富的首要因素,至于工作,其时只居于支持相辅助的地位。在今日的时代,人的工作,就其做为一项创造物质和非物质财富的生产因素而言,其所扮演的角色,日益显得重要。再者,一个人的工作,如何自然地与他人的工作彼此相关,这点也越来越显得清楚。较诸往昔任何一个时候,今日的时代,工作更是[与他人一同工作],以及[为他人而工作]:为别的什么人做点什么事,就是这么回事。人们越了解大地的生产潜能,对那些服务的对象的需要越有深刻的认知,其工作也愈有成果,收获愈丰富。

32  另有一种所有权的形式:科技、技艺和专技知识的拥有,其重要性不在土地之下。这种情形,尤以今日为然。工业化国家的财富,基于这类事物的所有权,远甚其之基于自然资源。

上文刚刚提过,人们与他人一起工作,有份于[工作的团体],而这团体所怀抱的圈子,也日益广阔。通常,一个人生产出一些并非供已所用的东西,其用意在于让他人以公道的价钱买去用。这价格是经过自由议价而彼此同意的,正是这种能预见别人的需要的能力,以及能最有效地去满足这些需要的生产因素的组合,构成现代社会的另一项财源。再者,许多物品是无法靠个人在隔绝的环境中工作,而恰当地去生产的。它们需要许多人为共同的目标工作,才能完成。举凡组织这么一股生产的力量,策划其作业的期间、确保其能积极地配合必须满足的需求,以及冒必要的风险-这一切在今日的社会中也都是一项财富之源。如此一来,既有纪律又有创造性的人的工作,以及做为那工作一项重要部分之企业头脑和积极进取的精神,其所扮演的角色也就愈来愈凸显,并且愈具有举足轻重的份量(70)。
这种过程给有关人的真理,投下实用的光明。此项真理一向是基督宗教所肯定的。 因而我们要以审慎和赞许的态度来看待这项过程。的确,除了大地以外,人主要的资 源便是他自己。人的智能使他能发现大地的生产潜能,也让他发现世上有许许多多不同的方式,可以用来满足人的需要。正是他那其有纪律的工作,在与他人密切合作时,使得日益扩充的工作团体能够建立起来,并且能借着这些工作的团体,去改变自然和人为的环境。此项过程与诸多重要的美德有关:譬如勤劳、奋勉、冒合理的风险时的明智、人际关系中的忠实、可靠,以及有勇气为了一项业务的全盘运转,和为了应付可能的挫折,而去贯彻一些虽是困难、痛苦,可是却是必须做的决定。

现代的商业经济也有其可取之处。其基础在于人的自由。在经济领域中的使用这项自由一如在其它方面一般。的确,经济活动只不过是人类千百活动中的一门,和其它方面一般,它包括行使自由的权利,以及以负责的态度去行使自由的义务。不过现代社会的趋势和过去、甚至最近的过去之趋势,两者之间,有其特别的差异之处。对此有所知晓,事关紧要。过去有一个时候,土地是生产的决定性因素,日后则为资本所取代(此处吾人对资本的了解是:各种生产工具的总复合体)。今日这项决定性的因素则越来越是人本身:那就是他的知识,尤其是科学知识,建造互相关连而又结构紧密的组织之才干以及他那般觉察别人的需要、而又去想法满足那些需要的能力。

33  事虽如此,与这样的过程相连的一些冒险和问题,也该指出来谈谈。事实上,有许多人缺乏条件,使得他们无法在一个真是以工作为中心的生产系统里,取得一席之地,而以有效和合乎人性尊严的方式去参与。或许这样的人在今日的社会里是多数。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去获得基本的知识,藉以发挥他们的创造力和潜能。他们也无门路可供其进入知识和信息互通的网络,使其才华资质为人所用与赏识。如此一来,他们不是遭受实质上的剥削,就是在相当大的程度里,被排挤到社会的边缘上;对这些人而言,经济发展即使实质上不是使得那本就狭窄的传统自足经济领域,更形缩水的话,充其量也不过是掠空而过的事(毫无实质效益可言-译者按)。这些人没有能力去和新产品竞争对抗,因为他们习惯了昔日那种以传统式的组织去应对人们需要的做法,如今这些需要由新产品来提供适切的满足。对于他们,使人眼花撩乱的富裕生活,虽然遥不可及,却颇具诱惑力,同时又出于无奈,这些人便拥挤在第三世界的城市里。在那儿,他们往往找不到文化的根,置身于动荡不确定的境况中,无从融入城市的社会里。这些人的尊严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方式的承认,有时甚至有人相反人性尊严,企图以强制性的人口控制手段,来把他们从历史中除去。

有许多其它的人,虽末被完全推挤到社会的边缘,却处于一种挣扎以期勉强可以糊口为其上限的情况中。在这些情况中,最早期的资本主义的行事法则仍然畅行无阻。其[残忍无情]的程度,不下于初期工业化中最黑暗的时刻]。在其它的情况中,土地仍在经济过程中,居于中心的地位。不过耕者并不拥有土地,因而沦落到一种类似奴隶的地步(71)。就此等情况而论,一如[新事]通谕的时代,我们今日仍有可能言及不人道的剥削。尽管在较先进的社会里,已经产生了很大的变化,可是资本主义在人道方面的不足之处,以及由此而导致的结果:人们为事物所宰制,两者仍然历历在目。事实上,对穷人而言,物质方面本来就够贫乏,如今复加上知识和训练方面的欠缺,这使得他们无从逃避卑恭屈膝、逆来顺受之命运。

不幸的是第三世界绝大多数的人们仍处于上述状况中。不过若把这里所谓[世界]了解成一个纯地理名词,那将是一项错误。在那个世界里,其中有些地区和社会领域已经订出发展计划,其所集中运用的,与其说是可供使用的物质资源,还不如说是[人力资源]。

近年来,甚至有过一种论调,认为若把最贫穷的国家与世界市场隔绝,而令其自食其力,那么这些国家便可发展。近来的经验却显示,实行这一发展途径的国家,都不免经济萧条与后退。至于取得发展的国家,则是那些能成功地参与国际上,一般而言,互相都有关系的经济活动的国家。由此观之,主要的问题似乎是在于能否获得公平的机会,加入国际市场,这样的机会,不是基于以剥削那些贫困国家的资源为本的一项单方的原则,而是基于人力资源的适当运用(72)。

然而话说回来,发生在第三世界的典型现象,也出现于已开发国家。其中由于生产和消费的方法不断有所演变,使得人所学来的技巧和专业知识与技术,因而贬值,以致于不能不经常重新加以训练,并力求赶上时代。那些无法跟上时代脚步的人,容易被推挤到社会的边缘,这种遭遇也同样降临到老人身上,在社会生活中无法找到一席之地的年轻人,以及总的来说,最为脆弱的人,或那些身为所谓第四世界之一部分的人。至于妇女在这些景况中的处境,也好不到那里去。

34  乍看之下,无论就个别的国家或国际关系而言,为了资源的运用,以及有效地满足需求,自由市场似乎是一项最具效率的工具。不过这只对[有偿付能力]的需要,和[可卖出的]资源而言,才是真实的。前者是就其具有购买的能力,而后者则就其能获得令人满意的售价而言。只是天底下还有很多人性方面的需要,在市场上无其容身之地。需知,吾人不当让人起码的需要不得满足,也不该让因此等需要不得满足而为饥渴所逼的人,因此而丧生。这是一项事关正义和真理的严格责任。此外,也有必要去帮助在这方面有需要的人,去获得专业知识和技能,并协助他们加入交易的圈子,发展其技能,使其资源和才能得以获得充分的利用。较诸物品公平交易的逻辑,以及在这方面种种不同的合乎公道的作法,有一项更为基本且先其存在的原则:人,由于其崇高的尊严,有些东西应归于他。与这要求[有些东西]者不可分割的,乃是生存的可能性,并同时对人类共同的福利从事积极贡献的可能性。

在第三世界的背景里,[新事]通谕所标榜的若干目标仍属有效。而在某些情况中,若欲避免把人的存在与其工作沦为只是商品的话,仍有待这些目标的达成。此等目标包括:足够的工资以维持家计,老年与失业的社会保险,对工作环境的适当保护。

35  此处为工会和其它工人组织,提供了范围广阔的机会,让其能以正义之名献身,并一显身手。这些组织捍卫工人们做为一个人应享的权益,同时也扮演一项至关紧要的文化角色,使得工人们能够更圆满而体面地去参与国家的生活,并帮助他们在发展的道路上迈进。

在此意义之下,若是一个经济体系被人看成是一种方法,藉以坚持资本基于绝对优先的地位,又藉以坚持土地和生产工具之拥有,以致于凌驾于人类工作所其有的自由和个人的天性之上,而此时若有人论及为对抗这个经济体系而奋斗,其中亦自有道理(73)。在从事对抗这经济体系的奋斗中,人们想代之以行的,倒不是社会主义体系,事实上,这体系最后竟成为国家资本主义。反之,人们的选择在于一个自由工作、企业和参与的社会。这种社会并不反对市场,而是要求市场由社会力量和国家来加以适当的管制,以保证整个社会的基本需要都能获得满足。

衡量一项事业,是否经营得当,利润是一项指标。教会承认这是利润所扮演的合法角色。当一个公司赚了一笔钱,这表示生产因素被善加运用,人们相关方面的需要获得适当的满足。不过,收益也并非一家公司情况的惟一指标。有可能财务收支报表显示一切正常,可是构成公司最重要资产的人员,却遭受羞辱,其尊严受到侵犯。这不仅在伦理上说不过去,而且最终也会对公司的经济效益,发生不良的反弹。事实上,对一个商业机构而言,其目的并不单单在于赚钱,而是在于其做为由人组成的团体这个存在本身。这些人致力于满足其基本的需要,同时形成一个特殊的群体,而为整个社会服务。盈利是一个公司生命的调节器,但并非惟一的调节器;其它伦理和人方面的因素,也必须纳入考虑。且就长期而论,这些因素对于一个公司的生命,至少具有同样的重要性。

上面我们已经看出:若谓[实在社会主义]挫败之后,资本主义一跃而为仅存之经济组织模式,这种说法,实不可取。我们需要打破使得那么多的国家沦于发展边缘的独占和重重障碍。也需要给个人和国家提供起码的条件,使其能参与、分享发展。这个目标要整个国际团体定出计划,并以负责任的态度去下功夫,才能完成。国力较强的国家,应当给较弱的国家提供一些机会,使其能在国际生活取得一席之地。而后者也必须以各种方法,去学习如何能善用这些机会:做出必要的努力和牺牲,确保政治和经济上的稳定、和对更为美好的前景的信念、改善工人的技巧、以及训练够资格而有责任感的商业领袖(74)

目前在这些方面所做的积极努力,正受制于一项棘手问题的影响.。这就是较为贫穷的国家所欠下的外债。债务必须偿还的原则,当然是正确的。不过,如果对方为了还债而在政治上有一种非出于心甘情愿的选择,以致导致全体人民陷于饥饿和绝望的境地,这时仍然要求或指望对方还债,那就不对了。我们不能期望人们以不能忍受的牺牲为代价,来偿还所欠下的债务。在这类情况中,必须找到一些方法以减轻、延期、甚或取消债务,如此才不与人们发展和维持生命的基本权利相左。事实上,这种做法正在局部进行。

36  现在我们将注意力转向较为先进的经济,看看其中所出现的一些与其具体特征有关的特殊问题和威胁。这样做将会有所帮助。原来,人在发展初期,经常生活于必然性的重担下。他的需求不多,而且在某一程度里,这些需求被组成他身体的客观结构所决定。其经济活动以满足这些需要为其所宗。显然,今日问题已不仅在于提供人们足量的物品,而且也在于如何满足质量方面的需求:生产和消费品的质地、供人享用的服务之质量、环境和生命整体的素质等等。

要人们有一个在质方面更能令人满意的存在,这个呼吁本身是合情合理的。不过我们却不能不留意到,与今日这个时期的历史相连的责任与危险。一种新的需要,其出现和被界定的方式,经常标志着人们对于人和其真正的福利,具有多少恰当的观念。一个特定的文化,其对生命的整体观,则通过它在生产和消费领域中,所采取的种种选择,而表露无遗。此处我们眼前浮起消费主义的现象。在挑选新的需要及用以满足这些需要的新方法时,应由一幅人的总图像来做指南。这幅图像要能尊重人存在的每一幅度,同时将人的物质与本能的幅度,置诸于其内在与精神的幅度之下。设若人反之而行,直接诉诸于人的本能,而以种种方式,忽视人是自由而有才智的这番现实,那么便会造出消费主义的态度和生活方式。这不仅在客观上不妥当,而且往往有害于人身心的健康。一个经济体系,就其本身而言,它并不具备一些规格,使人能藉之以正确地分清,那些是新而更为高尚的满足人性需要的方式,而那些则是对成熟人格的培育,具有阻碍的人为新需要。因而我们急需大量的教育与文化工作,包括对消费者的教育,使其能以负责的态度,去行使其选择的权力;强烈责任感的培养,其对象为生产者,尤其是大众传播从业人员:以及由公共当局所采取的必要的干预措施。

有许多违反健康及人性尊严,而且确是难以管制的人为消费,其中一项惊人的例子便是吸食药物。毒品的泛滥是社会系统机能,严重故障的标志;同时也意味着对人的需求的一种唯物的、且就一定意义而言,具有破坏性的[理解]。如此一来,自由经济的创新能力,便被领到一项片面而有欠妥当的结论上去。毒品、黄色书刊、以及其它种种利用弱者脆弱意志的消费主义产物,往往被用来填补心灵的空虚。

人想活得更好些,这并没有什么差错;错处在于一种名为更好,实际上却是把人导向[拥有]而非[存有]的生活方式。这类生活方式所追寻的,是更多的拥有,其用意不在于使人生更为充实,而在于把享乐作为目的,并把生命消耗于其中(75)。因此,有必要创造一些生活方式,使得人们在采用这些生活方式时,能以追求真、善、美,以及为共同的成长而与他人共融,来做为决定消费选择、储蓄和投资的因素。在这方面,事情的范围,不仅是爱人的责任而已,即从自己的[富裕]中去给与的责任,而且有时也包括付出自己之所需,而帮助穷人获得维持生命的必需品。此处我所指的是这个事实:投资于甲地或乙方,在这个部门或那个部门,连做这样的决定,永远都是一种伦理和文化的抉择。

目前若干经济方面的条件和政治上的稳定,乃是绝对必要的,在此情况下,投资的决策,换言之,即是给人提供善用其劳力的决策之好坏,也要看人是否怀有同情心,和对上主所作的安排是否怀有信赖之心,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决策者本人的人性素质。

37  同样值得我人引以为忧的,是伴随消费主义而来,同时又与之密切相关的生态问题。在想要拥有与享乐,而非想追求存有与成长的欲望之驱使下,人以过份而纷乱的方式去消耗大地的资源和自己的生命。对自然环境无情的破坏,其根源实出于一项人类学方面的错误。不幸这项错误,在今日甚为普遍。原来人透过工作发现自已有转变、甚且就某一意义说,有创造世界的能力,而他在这项过程中,竟然忘记了他之所以能如此,始终是基于天主原先给予现存事物的恩赐。因而人自以为可以任意将大地为其所用,任凭其支配而不受拘束,就如同大地并不具备本身的需求,以及天主事先赋与它的目的一般。人对这两者确实只能去加以发展,但却不可与之背道而驰。如此一来,人就没有实现他在创造的工程中应扮演的角色:天主的合作者,代之而来的,却是人取代了天主,结果引发大自然的反叛,因为人施之于大自然的,与其说是治理,不如说是暴政(76)。

上述种种,首先可见人的展望之贫乏或狭窄,其动机在于拥有事物之欲望,而不想在与事物的关系中寻找真理。既然缺乏惊叹存有与美善时,油然而生的那种无所求、不自私与审美的态度,也就无从由可见的事物中,得见那来自不可见的造物主的信息,在这方面,今日的人类务必就他们对后代的责任与义务,有所觉醒。

38  自然环境遭受无理的破坏,除此之外,我们也必须一提对人类环境所有的摧残,后者更为严重,而且绝然未受到应有的注意。人们处心积虑如何去保存那些频临绝种的动物之自然习性,此一做法是正确的,虽然远非足够。人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们理解到,每种生物之于整个大自然的平衡,都有其特殊的贡献。然而,对于维护一项真正的[人类生态]所需的伦理条件,人们所下的功夫,实在太少。天主把大地赐给人,人必须对这项赠与原先美好的用意,抱着尊重之心而去使用之。不仅如此,人也是天主给人的礼物。因而他也必须尊重天赋的自然和伦理的结构。在此背景中,我们应该一提现代都市化的一些严重问题,有关人如何去生活的都市计划的需要,以及人们对于工作的[社会环境]应有的注意。

人由上主那里领受其必要的尊严,以及伴之而来的一种能力,使他得以超越任何社会秩序而趋向真理和美善。不过也受到若干因素之局限:他生活于其中的社会结构,所受的教育以及周遭的环境。此等因素能帮助、也能阻碍他去按真理而生活。人的环境由决策所造成,这些决策能产生特定的罪恶结构,这结构转而妨碍那些无论以何种方式受其压迫的人,获得完全的自我实现。摧毁这类结构并代之以较为真实的社团生活方式,是一项需要勇气与耐心的工作(77)。

39  [人类生态]首要而又基本的架构乃是家庭。在其中人领受其有关真理和美善的启蒙观念,学到爱和被爱的真谛,并因而学得人之为人,实际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此处我们所指的是以婚姻为其基础的家庭。在其中夫妻双方彼此的自我赠与,造成一种环境,使得子女能来到人间,并使其各种潜能获得发展,晓得他们的尊严,并准备面对自己个别而独特的前程。可惜事有蹊跷,人们时常在创造适当的环境,以传衍后代这件事上,被泼冷水;而另一方面,反而备受指引,把自己及其生命,当做是一系列的官能感受,有待经验一番,而不将其视为一项有待完成的作品。这样便造成缺乏自由的结果,使得一个人拒绝投身进入一项与他人间的稳定关系,从而把孩子带到世上来。自由的缺乏,也导致人把孩子视为许多[事物]中的一件,和其它可能性相争宠,随大人之爱恶而取舍。

我们有必要回首,视家庭为生命的神圣殿堂。家庭的确是神圣的,在这里人能妥善的欢迎生命-天主的恩赐,并保护它不受周遭许多事物的侵害,并且能使它按真正成长所需的条件而发展。在人们面临所谓死亡的文化之际,家庭则构成生命文化的核心。

人的聪明才智,似乎更多地被用于限制、压抑和破坏生命之源泉,包括采用今日不幸甚为普遍的堕胎手段。而较少被用于保护和开展生命的契机。[社会事务关怀]通谕谴责过有系统的反对生育运动。这个运动原是基于一项对人口问题的曲解,同时在一种所谓[对有关方面的自由抉择,绝对缺乏尊重]的气候之下,往往把[有关方面]置于[无法忍受的压力之下‥‥为使他们屈服于这项新式的压迫](78)。由于新技术的运用,这些政策正在扩展其行动的领域,甚至达到毒杀数以百万计,无以自卫的人的地步,有如一种[化学武器战争]般。

以上批评所反对的:与其说是种经济体系,不如说是一种伦埋和文化体系。事实上,经济只不过是人整个活动之中的一环而已。若是人们将经济生活加以绝对化,把物品的产销,当做社会生活的重心,和惟一的价值,而不受其它价值之统御,其原因寓于经济体系本身者少,而居于整个社会文化系统者多。后者由于其伦理和宗教的层面受到忽视而体质变弱,卒至将其生命局限于只生产物品和提供服务的范围而已(79)。

以上所言,可重复一言以蔽之:经济上的自由,只不过是人类自由的一个幅度。一旦经济自由变得独立自主,人越来越被当作物品的生产者和消费者,而忘了他原是为了生活,才去生产和消费的主体,这样一来,经济自由便与人之为人脱节,终不免压迫人并使人异化(或谓:疏离化-译者)(80)。

40  保存、护卫公共福利,诸如自然和人为环境,乃是国家的任务,非仅凭市场力量所能奏其功。一如在原始资本主义的时期,国家有责任保卫工人的基本权利,同样,现今在新资本主义时期,国家和社会整体,也有责任护卫那些集体福利-这些福利和其它因素一般,构成个人合法追求其目标的必要框架。

此处,我们发现市场的一项新局限:有些集体和素质方面的需要,无从由市场机制来予以满足。有些人性重要的需求,超越市场逻辑的范畴。有些福利,就其本质而言,不能,也不该加以买卖。当然,市场机制也有其可靠的优长:有助于更佳地运用资源;促进产品的交换;以及最为重要者,把一个人的欲望及偏好置于中心的位置,而载之于合同,同时也满足他人的欲望及其偏好。然则这些机制带有一项以市场为对象的[偶像崇拜]的,危险,其中忽略了某些物品的存在,此等物品,按其本质而言并非商品,并且也不能仅视之为商品。

41  马克思主义批评资产阶级资本主义社会,抨击它把人的存在加以异化和商业化。这项谴责诚然是基于一项错谬而又有欠妥当的异化观念,其由来则完全仅得自于生产和所有权的关系,换言之,即把此等关系予以唯物主义的基础,而否认市场关系在其本身的领域里,具有合法而正面的价值。如此一来,马克思主义终于认定人的异化现象,只有在集体的社会里才能被消除。然而,社会主义国家的历史经验,却悲哀地证明了集体主义,不仅不能消除异化,反而使之变本加厉,并且还添加了基本必须品的匮乏,和经济上的缺乏效益。

至于西方的历史经验则指明:即使马克思主义的分析及其对异化的理解基础是错谬的,然而异化现象乃至于人丧失了生命的真实意义,也是西方社会的一项现实。此可见于消费主义,当人们陷身于虚假与肤浅满足感的罗网,而得不到帮助,以真实而具体的方式,去体验自己的人性的时候。异化现象也可见于工作,就是当工作的组成,是以确保最大回报及利益为指标,而不管工人经由自己的劳动,在为人方面,到底是成长了,还是萎缩了的时候。此项为人方面的成长,有赖于在一个真正能彼此支持的团体中,增加其分享和参与的程度,而其萎缩,则出于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中,日益增加的隔绝孤立。这样的人际关系,以疏远及其有破坏性的竞争为其标志,生活在其中的人,被当成是一个手段,而非目的来看待。

承认了在异化现象中,存在着一项目的和手段本末倒置的情况,我们便需回到基督徒面对现实的眼光与胸怀,来审视异化的观念。当人不承认在自己及他人身上,所具有的人性价值与光荣时,实际上,他便使得自己无从获益于其人性,也取消了他与他人进入团结与共融关系的可能性,而这可能性的实现,本是天主造人之用意所在。的确,人只有自由地把自己做为一项礼物奉献出来,才能真正地找到自己(81)。这般交付之成为可能,乃在于人本质上具有[超越的能力]。人是不能把自己交付给一项纯粹出自人手的现实构想,也不能交付给一个抽象的理想,或是一种虚幻不实的乌托邦。做为一个人,他却能把自己交托给另外一个人,或其它多数的人,乃至于天主-他的创造者,只有祂才能全然接纳他的献礼(82)。人的异化,在于他拒绝自我超越,拒绝去体验自我给与的生活,去在生活的经验里,形成一个朝向天主-其最后目的之团体:一个真正属于人的团体。社会之异化则在于社会组织、生产和消费的形式,使得人们更难于从事自我给与,和建立人与人之间的团结。

剥削的问题-至少像卡尔马克思所分析和描述的那些形式的剥削,已为西方社会所克服。不过,异化现象则尚未被克服,仍存在于种种不同形式的剥削中:人们彼此利用,寻求以更精巧讲究的方式,来满足个人次要的需求,同时却忽略了主要而真正的需要,后者本来也应规范人们用来满足他人需要的方式(83)。要是一个人关怀的对象,只在或首要在于拥有及享乐方面,不再能控制某本能和情欲,或不再能以顺服真理来驾御它们,他便不再能自由地生活。因为顺服有关天主和人的真理,乃是构成自由的第一条件,有此,人才有可能使得自己的需求和欲望中规中矩,并且按照正确的价值秩序来选择满足它们的方法,这样,事物的拥有也才能成为成长的机会。这项成长却能由于受大众传播操纵的结果而遭受阻碍。原来大众传播,以经由精心编制之重复技巧来塑造、灌输时髦和流行的意见为其能事,令人无从以批判性的态度,去细察此等时髦和意见之潮流,到底有什么思想的前提来做依据。

42  如今让我们回到最初所提出的问题:我们可否这么说,现在共产主义失败了,资本主义一跃而登上了胜利的宝座,成了凯旋的社会体系,而资本主义顺理成章,应做为正在努力重建其经济和社会的各个国家所向往的目标0-对于第三世界那些正在探寻一条走向真正经济和公民生活进步途径的一些国家,这是否是应当标榜的模式?

答案显然是复杂的。若是所谓的[资本主义]是指一种经济体系,其中承认商业有基本而正面的角色,承认市场、私有财产、以及由此而来的,对于生产工具应负的责任,也承认在经济领域中,人的自由活动,如此则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只是若称之为[商业经济]、[市场经济]或干脆称其为[自由经济]似乎更为恰当。然而若以[资本主义]为一种经济体系,其中属于经济领域的自由,并不受一项有力的司法框架来予以规范,使其成为整体自由之一环,而服役于这以伦理和宗教事理为其核心的整体自由。那么答案当然也就是否定的了。

马克思主义者所提供的解决方案是失败了,不过,剥削和边缘化的现象,仍存留在这个世界,尤其是第三世界中。同样,人的异化现象也仍旧存留于世界,尤其在更为先进的国家之中。针对这些现实界的现象,教会大声急呼。广大的群众依然生活于高度的物质和道德贫穷中。共产主义在许多国家的崩溃,确实是除去了一项障碍,使人能以恰当而又脚踏实地的方式,去面对上述这些问题,然而却末足以提供解决之道。的确有一种危险:就是极端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会蔓延开来,甚至拒绝去考虑这些问题,而做其先存的信念,认为任何想为这些问题提供解决之道的尝试,皆难免失败一途,因而只好盲目地把希望寄托在市场力量,听任其自由发展。

43  教会并没有什么模式可以提供。不同的历史环境自有其框架,而真实有效的模式,也只能出于此。这是要大家能负责任地去面对具体的问题,就其彼此交相作用的社会、经济、政治和文化各幅度而予以应对,由此努力而得来(84)。教会给这项任务提供了她的社会教导,做为一项理想而不可或缺的指向。一如上文所言,这项教导承认企业和市场的正面价值。不过同时也指出,有需要将企业和市场导向公共福利。此外,工人为使其尊严获得全面的尊重,以及在工业企业的生活中,为求取广范的参与,为这两个目的所从事的努力,其合法性也为教会训导所承认,如此,在某种意义之下,他们才能一面与他人合作,并在其指导之下,透过运用自己的自由和才智,而[为他们自己工作](85)。

透过工作来从事人全面整合的发展,虽然有可能会削弱已经稳固了的权力结构,不仅不曾阻碍、反而能促进工作本身的效率和生产力。一个事业机构不能仅仅被视作[资本财物社会],它也是一个[人员社会]。其中人人以不同的方式去参与,并且负有特定的职责,或是给公司的活动提供所需的资金,或以本身的劳动参与这些活动。为达到这些目标,仍需有一连系广泛的工人运动。

我们在今日[新事物]的前提下,去重温个人或私有财产与物质财富两者之间的关系。我们看到人类靠着使用自已的才智和自由而完成自我。在这过程中,他把世上的事物,当做客体和工具来加以利用,并将之变为已有。个人主动权以及所有权,其基础乃寓于是项活动。人透过工作而献身,这样做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为着别人,并且和他人相与共。每个人都参与他人的工作,为他人的益处而与之合作。人工作,为的是给自己的家人,他所属的社团、国家乃至全人类,提供其所需(86)。此外,他不仅与同事,而且也与其供货商,乃至于产品的顾客,合作共事,形成一条渐进扩张的团结之锁链。生产工具之所有权,无论其为工业或农业方面的,只要是有利于有用的工作,便是合乎公道而又合法的。若是存而不用,或一旦被用来阻碍他人的工作,以求在社会财富和工作两者全面扩张之外,去借着打压它们,投机取巧或解散工人中的团结等手段而获利的话,生产工具的所有权便成为非法(87)。这样的拥有权缺乏依据,在天主和人的眼前,实为一项流弊。

人有义务自食其力,这项义务也假定了人工作的权利。若是一个社会,其中这项权利有系统地受到否定,其经济政策不容许工人的就业水平达到令人满意的程度,这种社会从伦理的观点而言,是站不住脚的,其中也不会有社会的安宁(88)。就如一个人是在自由地自我给与中,获得完满的自我实现一般,所有权的伦理依据也在于:适时而合宜地给所有的人,创造工作的机会,并提供人性成长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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