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此，有些人似乎察觉到这个能言善道的教会，对最重的问题“永生”却三缄其口。 教宗阁下，老实说，您就不是这样，对这个基督徒的焦点问题，在您答复有关“救恩”的问题时，曾谈的相当多，在本次访问的其他题目中也作过一些明确的提点。但本人依据某些牧灵方面、神学方面的看法，还想请问：教宗阁下，天堂、炼狱、地狱还“存在”吗？为什么许多教会人士，对于时事评论不休，但对于永桓、对于与天主最终的结合，却好象再也不谈了？可是照信仰而言，这究竟仍是人的天职、命运、与最终的结局呀！

答：请打开教会宪章第七章，那里论及朝圣者教会（又称旅途中教会）（注1）的末世特质，地上与天上教会的结合。您的问题针对的并非朝圣者教会与天上教会的结合，而是末世与现世教会的关联。对于这一点，您指出了在牧灵实务方面，这一观点多少是被忽略的。我必须承认在这方面，您有一定的道理。

我们记得，在不久以前，灵修会或布道会中，‘四末’---死亡、审判、地狱、天堂和炼狱---常是默想中的固定节目，讲道人也知道如何讲得更有效果和更能打动人心。很多人也确是因这些道理与对四末的省思，而悔改认罪！

再者，我们也必须承认这种方式的牧灵是‘很个人化的’：“记着，最后，你要带着你的整个一生，去见天主。在天主的法庭前，负起你行为的一切责任，你要为你的行为，你的言语接受审判，甚至你的思想，及最隐密的也不能逃过。”可以说，这样的讲道，完全符合旧约与新约启示的内容，能深入人的内心世界，震撼人的良知，使人屈膝叩首，告解认罪，所以有它深度的救赎效果。

人是自由的，所以才有‘责任’。他的责任是个人的，也是社会的，向天主负责。负责任才见其伟大。我了解你所说话的背后恐惧是什么，你所怕的是系统要理、核心教理和讲道内涵的迷失，因而‘对人最基本的伟大有所损害’。事实上，我们可以问，如果不宣扬这些道理，教会还有能力激发人的英雄气概，而产生圣贤吗？所谓圣贤，我不只是说那些“伟大的”被供奉到祭坛上的圣人，而是指那些按照教会早期著作所理解的“平凡的”圣人。

大公会议也提示我们，在教会内的一项成圣人的普遍召唤，召唤每一个受过洗的人，每一位基督徒，它常很个人的，与工作、职业息息相关。它是每个人才华的交待，看人是否善用或妄用它。我们也知道主耶稣对那把财宝埋藏起来的人，所说的话是多么严厉而令人胆怯！ 也可以说，在最近教会的系统与核心教理讲授中，‘个人末世论’---- 居于主导地位，这也是深植在天主启示中，但大公会议愿意说明的却是‘教会和世界的末世论’。

我请您再读一读教会宪章第七章的标题：“朝圣者教会的末世特质”，清楚说明了这个意图，它开始是这样说的：“我们因耶稣基督，而加入教会，我们藉天主的圣宠而在教会内获致圣德，这教会只有在天上的光荣中，才能完美，那就是万物复兴的时候，也就是和人类紧相连接，又借人类以达其终向的普世万物，将和人类一起，在基督内达到圆满境界的时候，基督从地上被举起来，曾经吸引众人归向衪，从死者中复活，把自己生活之圣神派遣给弟子们，并藉着圣神把自己的身体，就是教会，定为拯救普世的圣事，坐于天主之右，仍继续在世界工作，引人加入教会，通过教会与自己紧紧相连，以自己的体血养育他们，使他们能分享衪的光荣生命。所以我们期待的复兴，已经在基督内开始，因圣神的来临而推进，并在教会内继续着，而在教会内我们靠着信德，深悟现世生命的意义，我们对未来的福乐怀着希望，完成天父在现世所给我们的事业，履行使我们得救的工作。因此，世界的末期为我们已经来临，世界的再造已经是决定的事实，并且在某种意义下，确实已经提前实现于今世，因为现世的教会已经拥有圣德，虽不完善，却是真正的圣德。可是在那充满正义的新天新地出现以前，旅途中的教会，在其圣事上，及其属于今世的制度上，仍将带着她今世易逝的面目，仍旧存留在不断呻吟痛苦，期待天主子女在受造物当中的显扬。

我们必须承认，‘这样的末世观在传统的讲道中，只稍稍出现过’，但它却是一种原始的圣经上的观点。上述的一段大公会议文献，都是取自福音、宗徒书信和宗徒大事录上的章节。有关所谓四末的末世传统，大公会议就是以这样基本的圣经观点写了出来。末世论，就象我已经说过的，是‘深度属人的’，但从新约的观点看，却是以基督与圣神为中心，而且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宇宙性的’。

我们可以问：如果人，以他的个人生活、他的责任、他的命运、他个人的末世、他的天堂或地狱或炼狱，是否会在这宇宙的层面里迷失？我承认你的问题很有道理，因而也必须诚实的回答：是！‘人已在某种程度上迷失了’，讲道的人、传道师、老师也都如此，就因此他们不再有“借地狱来恐吓人”的勇气，也可能连听他们的人也不再害怕地狱了。

事实上，‘现代人对于四末已变得不大敏感了’。一方面‘俗化与现世主义’助长了这种情形，产生出消费的心态，导引人享受今生；另方面，本世纪行将结束，它曾给我们带来过现世的地狱，也多少扮演了对这种不敏感推波助澜的角色。在有了集中营、古拉格、轰炸的经验之后，天灾姑且不提，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什幺更坏的事、更大的屈辱呢？一言以蔽之，这个世界，已经是地狱了！

‘就某种程度来说，末世对现代人已变得不相干了’，特别是在我们的文明中。虽然如此，‘信仰天主乃最高的正义’，并未曾变成完全与人不相干，反而人仍在期待着，最后“有人”能够对人行为的善恶说句实话，可以赏善罚恶。事实上，除了衪，没有任何人会这样做。人们对此还继续保有意识，即使我们这个世纪的恐怖也没有把这种意识铲除：“规定了人只死一次，这以后就昰审判”。（参阅希九27）

在某种意义下，这种共识，也成为所有信奉一神宗教的共同点，对其他信仰的人也是一样。大公会议谈朝圣者教会的末世特质，也是以这种共识为基础。‘天主是正义的法官’，是赏善罚恶的法官，衪是亚巴郎、依撒格、梅瑟的天主，也是基督，衪的儿子的天主。‘这位天主首先是爱’。衪不只是仁慈，而是爱。衪不仅是荡子的父亲，而且还是“赐下衪的儿子，为使人不至丧亡，反而获得永生”的父亲。

正昰福音史有关天主的真理促成了‘末世观若干的改变’。首先，末世并不是将来才会发生什么，即只是在现世生命结束之后会发生什么。‘末世已与基督的到来同时开始了’。末世事件就是他救赎的死亡与复活。这就是“新天新地”的开始。对每个人来说，死后生命都与“我信肉身之复活”与“我信罪之赦与我信永生”相关系。这是‘以基督为中心的末世观’。

在基督内，天主已给世人启示说，衪希望“所有的人都得救，并得以认识真理”。弟茂德前书的这句话对于认识并宣讲四末有基本的重要性。如果天主希望这样，也为了这个缘故赐下了衪的儿子，这个儿子经由圣神在教会内工作，那么‘人还要被定罪’，还要被天主拒绝吗？

地狱的问题常给教会的大思想家们带来困扰，从最早的奥利振开始，直到我们这时代的布而加考夫和冯•巴尔塔沙尔都是如此。事实上早期的大公会议已经否定了所谓的‘万民得救说’，按照这个说法，世界毁灭之后还会再生，而一切万物都将得救。这个说法，间接地把地狱废止了。可是问题仍在：一位深爱世人的天主，会永远惩罚不拒绝衪的人吗？可是耶稣的话意义明确，衪在玛窦福音上清楚地说，那些人要去永远受苦。那些人是谁？关于这一点，教会从来没有说过。这是一个奥秘，实在无从探测，包含了天主的神圣与人类的良心。所以，教会的缄默是基督信徒唯一妥当的立场。即使耶稣说起出卖衪的犹达斯：“那人若没有生，为他更好”，他这句话，并不是在暗示会有某种永远的惩罚。

在此同时，人的道德良知也会对这认知的丧失有所反弹，那就是：天主是爱，但不也是最高的正义吗？衪怎能容忍罪恶而不加以惩罚？为在人类复杂的历史中重建伦理平衡，最终的惩罚，不是也可称得上必需？地狱在某种意义上，不正是人类道德良知的“最后救生板”吗？

圣经上也有‘净化之火’的概念。东方教会接受它，因为它是圣经上有的，但并不接受天主教会关于炼狱的理论。

关于炼狱，除了十四世纪教宗本笃十二世的诏书之外，‘从圣十字若望的神秘著作中’，我得到了一个很具说服力的论证。他所讲的“爱的火焰”首先就是净化之火。这位教会大圣师所描述的那神秘之夜，是他自己的经验谈，在某种意义上，与炼狱相吻合。天主要人经由感情与心灵，这样一个内在的炼狱，以便带领他与自己结合。在这里我们所面对的，不是一个单纯的审判，而是大能的爱本身。

‘首先是爱在审判’。天主是爱，衪经由爱来审判。是爱要求人先自我净化，才能与天主结合。这就是人最后的天职与宿命。

也许这就够了吧！东西方有许多神学家，包括现代的，对于末世论机和四末，都用心研究过。教会从未忘记过末世，也没有停止过领导世人走向永生。如果教会停止这幺做，那就是不再信守自己的使命，不再信守天主经由耶稣与自己所缔造的新约。 注1：教会有三个阶段，在天国称之为胜利的教会，在炼狱称之为炼净的教会，在人间则称之为战斗的教会和朝圣者（或旅途）的教会。因为现在我们正走向天国，必经奋斗，战胜各种诱惑与困扰，故将其称为朝圣者的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