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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路上

2、跟从耶稣


 
撇下所有跟从我

(八月十九日,星期一)
  主持弥撒时,我分别用法文和英文诵读了有钱的年轻人的故事。这故事仍然叫我着迷。“耶稣定睛看他,就喜爱他,对他说:‘你还缺少一样:你去,变卖你所有的一切,施舍给穷人,你必有宝藏在天上,然后来,背着十字架,跟随我!’”(谷十21-22)
  耶稣爱这个年轻人,而且,以我所理解,耶稣更希望他会跟从祂,作祂的门徒。然而年轻人的生命太复杂了,他有太多事要挂心,太多工作要照顾,太多人要应付。他不能放开种种事务,因此,他既失望又沮丧地离耶稣而去。耶稣黯然,年轻人忧愁,而今日我也感到悲哀,因为想到如果年轻人有足够的自由去跟从耶稣的话,他的生命会多么不同。他来过、听过,但终于离去,也没再听到他。每年我们纪念伯多禄、若望和雅各伯,耶稣所爱的三个门徒。但是这个年轻人,也蒙耶稣特别的眷顾,还会被邀见证福音,却默默无闻。他没有成为耶稣的跟从者,亦从没有像其他门徒一般,在教会历史上留痕。倘若亚西西的方济各昔日流连商界中,可以肯定说,今天他必定不会为人如此爱戴了。
  今夜,我感到应该在祈祷中祈求让自己的生命能变得够纯朴,以致当耶稣充满着一看着我,叫我放下一切跟从祂的时候,我能够说“好的”。倘若错过了这一刻,耶稣和我都会为此悲伤,并且从某方面来看,亦等于我拒绝了在天主的拯救工作中担当我应负的责任。



珍茜的恐吓

(八月二十三日,星期五)
  加拿大国内一份报章《环球邮报》(Globe and Mail)驻欧洲记者,费舍(John Fraser)来探望范妈妈。她也邀我一起吃茶点。我们谈到中国的百姓、西藏和达赖喇嘛、菲律宾和朝鲜的天主教会,以及教宗最近往波兰访问等事。费舍是位足迹遍全球、见闻广阔的记者,他既对时事观察入微,对宗教生活亦有极深兴趣。
  除了时事之外,费舍还告诉我们一个与他的女儿珍茜有关的小事,这亦是我最记得的故事:
  珍茜四岁时,一个早上,他在客厅窗前见到一只死麻雀。鸟儿是在飞行中撞到玻璃死去的。珍茜见到死了的鸟儿,既不安又好奇,她问父亲:“鸟儿现在在哪儿呢?”费舍说不知道。“它为什么要死呢?”她又问。“唔,”费舍犹豫着说:“因为所有鸟儿都有一天要返回尘土吧。”“噢,” 珍茜说:“那么我们应该把它埋葬了才是。”他们找来一个盒子,把鸟儿放在里面,用块纸巾作裹布,数分钟后,爸爸、妈妈、珍茜和小妹妹组成了一队小规模送葬行列。爸爸捧着盒子,珍茜拿着自制的十字架。掘好坟穴后,小麻雀把安葬其内,费舍在坟土上摆上一片青苔,然后珍茜把十字架竖在上面。费舍便问珍茜:“你要不要祈祷?”“要,” 珍茜坚定地回答,然后转身以绝不含糊的口吻嘱咐她那仍然幼小的妹妹合起双手,便祈祷说:“亲爱的上主,我们埋葬了小麻雀,那祢要好好地戴它,不然我就宰了祢。阿门!”当他们走屋子去时,费舍跟珍茜说:“你不需要恐吓天主啊。” 珍茜回答说:“这样可以保险些。”
  一大堆故事中,有一大堆世界领袖——教宗、达赖喇嘛等,珍茜的故事却最能道出人心:富同情心——但一旦惊怕时,便会轻易杀人。我们之成为仁者还是成为凶手,有赖于教导我们生活的是谁。费舍报道无数有关暴力、谋杀、虐待以及各种人性罪恶的事件,他希望珍茜能听到另一个故事。从他对家庭之深爱足以证明这一点。



见与被见

(八月二十四日,星期六)
  今天我们庆祝圣巴尔多禄茂瞻礼日。巴尔多禄茂在福音中叫纳塔乃耳。耶稣第一次见巴尔多禄茂的情景给我很深印象。
  强调的是看见。耶稣对纳塔乃耳说:“斐理伯叫你以前,当你还在无花果树下时,我就看见了你。”而在纳塔乃耳回答说:“祢是天主子”之后,耶稣说:“因为我向你说:我看见了你在无花果树下,你就信了吗?你要看见比这更大的事!……你们要看见天开,天主的天使在人子身上,上去下来。”(若一49-51)
  这个故事深深地打动了我,因为这故事提出一个问题:“我想不想让耶稣看见呢?我想不想让祂认识自己呢?”若我愿意耶稣看见的话,那么,称耶稣为天主子的那一种信心就能生出。只有这种信心能够开我的眼睛,看见天开了。
  那即是说,我若愿意被看见,我就得见。若我肯让天主看到我,全然的看见,包括了连自己也不想见到的都让天主看见,那么我便得着新的眼睛。可以看到天主自己生命的各样奥秘。
  上主啊,请看我,也请让我得见。



天主的选择

(八月二十五日,星期日)
  今早范尼云在法国电视上接受访问。我和他的母亲、弟弟伯纳德,和朋友西满一起观看。伯纳德刚来小住十天,而西满是方舟团体的祈祷之家“农舍”的成员。虽然我常常听范尼云谈话,但是今日他说了些话听来很新鲜。
  访问开始了不过几分钟,范尼云便提起艾力。艾力严重弱智,只有十八岁,却在最近逝世。范尼云谈到艾力内心深处的敏锐,艾力不会说话,不能走路,也不能自己吃东西,然而每当团体里的辅助员之间产生紧张时,他便会把头撞向墙;而当一切平和融洽时,他便会既愉快又合作。“弱智人士常常都指出事情真实的一面,不管我们想不想知道也好,”范尼云说,然后加上一抹微笑道:“家里有这么一个气压计也不是很好过的。”
  听着范尼云这句话,我感觉到被天主看见与被弱智人士看见二者之间有很深的关连。昨天读到福音书里耶稣看见纳塔乃耳那段故事,蓦然间,对我来说,包含了更深的意义。
  重新一次提醒我弱智人士这个天赋才能,对我非常重要。我们自己还未注意到,他们已经一眼看穿表面的虚伪笑脸软语,感觉到里面愤怒的心。往往是他们最能揭露我们之不耐、焦躁、嫉妒、漠视他人,从而使我们要坦白面对自己。对于他们,最重要的是无伪的相交、真实的友谊、忠诚的同伴。许多弱智人士曾经试过令父母失望,成为家庭重担,甚至为朋友厌恶。很难叫他们相信有人真的关心、真心爱他们。他们的心极端敏锐,能分辨出什么是真正的关心、什么是假的,哪些是真正的爱、哪些只是一片空言。因此,他们往往向我们披露我们自己的虚伪,并且常常驱使我们朝向更强烈的诚意、更纯真的爱。
  我和弱智人士的接触虽然有限,但也足以令我看到范尼云的观察之真实。方舟团体的生活意义宏多,其中一个就是要养成更纯洁的心。不错,别人视他们为边缘的、无用的人,但耶稣藉着他们破碎的心向我们说话。天主拣选他们成贫乏的人,藉着他们显出天主的存在。在这个功利主义挂帅的社会,这并非容易接受的事。



天主并不赶时间

(九月二日,星期一)
  今晚我想着不知道应该写些什么时,我发觉自己总是写些眼前的事物,但是一些灵里更深的感动反而没有记下来。
  今日我读到李伯提(Charles Lepetit)的著作《沙漠两舞者》(Two Dancers in Desert)。这本书写查福高(Charles de Foucauld)的一生。查福高是“耶稣小兄弟会”、“耶稣小姊妹会”的属灵父亲。看书的时候,又再次想起自己最大的心愿:要在此生与天主有更深的神交。一直以来,我是十分着重这方面的事,因为我感到哈佛那段日子实在是走错了方向,所以我终于请辞。如今我可以自由地走上祈祷、禁食和独处之路,但我也认为倘若不积极地用心去做,我只会把这里的生活弄成另一个哈佛。我有一股火热的切望,要去传福音,然而却心深知道目前只宜祈祷、阅读、默想、静静地等候,直至天主清楚地召叫我。
  我为如今的澄明高兴。如果我没有花时间去让自己转化,传福音便毫无意义了。很明显,目前正是隐藏的时候,退出一切演讲,不再领退修会,亦没有什么课程、研讨会、实习班,这是与天主独对之时。
  我感到内心有点紧张,还有多少个年头可供我去活跃地传道呢?为什么不好好加以利用呢?可是,吐自一颗纯洁的心的一个字,岂不胜过混乱的灵道出的千言万语?为了更新心灵而花的时间,永远不会是浪费了的。天主并不赶时间。



嘉西迪的善终院

(九月八日,星期日)
  嘉西迪(Sheila Cassidy)写了封细致的信给我,她是为英国籍医生。在智利的独裁者皮诺切特(Pinochet)夺得政权后,曾被监禁虐待了两年之久。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然而通过一些书信来往,彼此的生命时有交流。
  今日读到她简短地描述一所善终院,深深感动,就把那一段话收录在日记里:
  从医学方面来说,对于末期癌症病人,一般抗癌治疗方法已经不再有什么效用,善终院就给他们一点服务,好叫痛楚和病征都得到一点控制——总有一些什么是可以为垂死病人做的,即或只是付出耐性和勇气伴着他们一起坐。大多数外人总是想像善终院是庄严而郁闷的地方,里面的人说话时压低声音,眼皮也不敢抬高,而病人和他们的家人就这样等待那无可避免的死亡的来临。真是天壤之别,善终院工作其实是关乎生命、关爱和欢笑,因为根基在于两个坚定不移的信念:一是生命极之可贵,每分每秒都应尽其所有去过;二是死亡只不过是生命的一环,应豁然面对,振臂相迎。善终院生活特点之一是庆祝会特多——凡有生日或周年纪念便一定会烘蛋糕开香槟,院内的行政人员、护士、义工等与病人和家属频频碰杯。
  读着读着,甚觉惊讶,何以嘉西迪所说的竟也是方舟所见。善终院为身患绝症的垂死病人而设,方舟团体是为无能力撤除自身残障的弱智人士而建。二者均为高声宣扬生命之可贵,鼓励大家张大眼睛,伸展双手去面对真相。两处都是庆祝之地,实实在在的目前总比隐晦的未来更为重要。他们都见证着一个看似自相矛盾的情况,就是最不可能的人往往就被天主拣选,用来逼使我们去看。嘉西迪和范尼云以不同方式找到自己的使命,然而,两人对耶稣和祂的福音的信心却给予他俩异常相似的异象。



离开哈佛

(九月九日,星期一)
  决定离开哈佛并不容易。有很多个月,我都不能确知离开是等于顺从召叫或是背叛了召叫。外面的声音不断叫嚷:“你在这里可以做那么多好事,大家需要你!”里面的声音也不断说:“向人传福音,自己却丧失了灵魂,那又有什么益处呢?”终于我觉悟到,种种迹象清楚显示出,我并没有跟从天主的圣神指引:例如内里不断加增的黑暗,常常觉得被一些学生、同事、朋友、甚至天主排斥,以及无限制地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与关爱,还有那很深的感觉,我不属于哈佛。圣神的果实不是忧愁、孤寂、分隔,应是喜乐、幽静与共处。直至决定了离开哈佛之后,我才惊觉怎会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去作此抉择。一旦离开了,我感到满有内里的自由,喜乐和新的干劲,这令我回首以往的生活时,觉得我当时好比把自己关在监牢里面一样。
  我对哈佛的日子无悔。虽然是在神学院工作,但我真正有机会在一个彻头彻尾属世的大学环境里生活,并且有机会经历直接告诉人关于耶稣的事迹所带来的喜与惊。我认识了很多学生,而且交了一群亲密的朋友,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楚地看见自己所受的诱惑和弱点。很多在哈佛结识的人我都觉得很亲切,如今离开了,我更加多了一份同情。现在我很清楚地看到捆绑着他们的那股务要争取学术上成就的野心,也曾不知不觉间捆绑过我。
  这些感受是我读圣方济各-沙勿略(St. Francis Xavier)在传教工场发出的信而引起的。圣方济各-沙勿略年青时是巴黎大学一名雄心勃勃的学生和讲师,在那所大学,他遇到了圣依纳爵(St. Ignatius of Loyola),并且成为他第一批伙伴中的一名。他这样写道:
  很多时我有一股冲动,想向大学抗议,尤其是巴黎大学……我甚至象一名失去理性的傻子,用尽全力去大叫大嚷。
  我要反对那些只顾着要成为科学家的人,他们对于有需要从科学得益的人不大重视……恐怕很多人在大学修读那些学科,只是想用此作为踏脚石,去赢取荣誉、高职、特权、地位,而不是用于公正和必要的事上……常听到的是:“我要完成‘学位’,好在教会内得个优职,然后我会为天主而活。”这等人人面兽心,随自已感觉以及紊乱无章的一时冲动去行事……他们不信靠天主,也没有把自己全然交付给天主……他们害怕天主不要他们所想望的,也害怕当他们顺服天主的时候,他们会被逼仍弃那些从旁门左道取得的优待……
  如果有人肯花全力去寻找好人——如果这些好人愿意自我牺牲去寻觅,不是去找属于自己的,而是寻找属于耶稣的——那么,在这个地方,有那么多人相信了耶稣,多得叫人双臂多次抬不起来,原因是替他们施洗实在是艰苦的工作。
  那是圣方济各-沙勿略离开大学多年后才写的。在新的环境里,很多人求他向他们解说信仰,以致他看到以前一起生活、一同学习的人,有很多把才干荒废了,只愿追求权力和成就,而没有投身于最急需用人的拯救工作里。
  打从十六世纪以来,并没有多少转变。离开了那充满竞争、野心勃勃、以事业为生命大前提的哈佛神学院只有一个星期,我已经想说一些圣方济各-沙勿略说过的话。不过,似乎最好不要扮先知。我不是方济各-沙勿略,也不想做他。我对哈佛最强的感受并不是愤慨,而是感激。尽管哈佛自命不凡,在那里,我结识了一些最关心我的朋友,也发觉自己渴望能毫不妥协地爱耶稣,更找出自己的使命是要与弱智人士住在一起、一同工作。倘若没有哈佛,我也没有可能到方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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