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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路上 |
4、新职事初探 |
(十月一日,星期二;加拿大,多伦多) 我要留在加拿大九天,为了探访黎明之家,那是近多伦多的一个属方舟团体的地方。今天是第一天,总干事伊根(Joe Egan)热切地欢迎我。 早上,我有机会在周会内见到所有的辅助员,晚上主持弥撒,在这团体住满两年以上的人,不论是弱智的湖是辅助员都可参加。伊根说,弱智人士与辅助员之间的分别,还不及长期团体成员与短期助手之间的差别大。这话颇堪回味。伊根还说那些和方舟团体建立了真诚长久的联系的人,特别需要令到客人、短期助手,以及新来的弱智人士感到宾至如归。 因此,实际上,这个团体正处于旅程中,永远在改变;永远要适应新人事;永远容易接受突发事件;永远乐意尝新,却拥有一群专心一志的人,形成坚强的中心,这些人明白持久之重要。 〖 初遇麦可 〗 (十月二日,星期三) 黎明之家比想像中的大。离多伦多市中心大约三十分钟车程便是他们的农场,那里有三幢房子供弱智人士和他们的辅助员居住。另外还有其他住所供副总干事、农场经理,和他们的家人居住。再加上一座新落成的礼堂、木工室和大谷仓。黎明之家爱包括三个中心:一个在列治门山,两个在多伦多。全个社群——弱智人士、辅助员、和职工——一共有近八十人。 我住在农场内的“绿屋”,一间住着六个弱智人士和他们的辅助员的宽敞大屋。我成为他们日常生活一分子,感到很开心。虽然所有弱智人士白天都做些工作,但永远不能没有人看顾着。麦可的情况正好说明这一点。麦可是个非常好的年轻男子,却常常羊痫病发作,虽然定期接受治疗,亦定时服药,仍常病发,还会严重受伤。今晚,在市内一个泳池,只是留下他一分钟,却刚刚病发倒下,头撞着水泥地,马上送了医院。幸好伤势不太严重,不久便可回家。 他结结巴巴低声叫我为他祈祷,我和他一起祈祷了一段时间后,他紧紧抱了我一下,还给我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他告诉我希望能助我主持弥撒,和我一样披条红色领带。麦可实际上可能比我还要接近天主,我必然会让他佩带一些东西好叫他知道自己有多么特别。 〖 为露丝祈祷 〗 (十月三日,星期四) 晚饭后,几个团体成员到小教堂去为露丝祈祷。露丝是个二十一岁女子,样貌却像个十四岁女孩,她外形瘦削、虚弱、又伤痕累累,但异常美丽。她不会说话,也不能行走,但是对所有接近她的人来说,尤其是她白天的助手玛利,她是喜乐之源。 露丝突然染了重病,不久便要动手术。于是我们围着一支蜡烛和一枝红玫瑰坐下。玛利放映了一些露丝的美丽的幻灯片,然后一起为她祈祷。当弱智人士祈祷时,天主来得很近。他们祈祷之简单、直接和亲切,常叫我感到自己是个不信的旁观者。我甚至有点嫉妒他们拥有这特殊的祈祷恩赐。但是他们不要我嫉妒,祈祷后,他们拥抱我、吻我,麦可还拖着我的手到圣器收藏室去,指给我看他想佩带的红色圣带。 主啊,请赐给我一颗像这些人所有的心,好让我能更深地明白祢的爱之深厚。 〖 慢慢同行比单独快跑要好得多 〗 (十月四日,星期五) 在长期服务的辅助员会议中,尼克谈及他的喜乐与失败。尼克在木工房与四个弱智人士一起工作。他解释要做好一件工作,但又同时要以照顾到弱智人士的需要为首要要有多困难。他想成为技高又快捷的木匠,但是他明白到工作成绩还是次要,培养同工的自尊才是首要。这需要极好耐性,而且要愿意让别人慢慢去作那些自己原可以很快完成的工作。即是说,要常常选些工作让一些能力不如自己的人去参加。这要求一个源自内心深处的确信,认为一起慢慢合作,比一个人单独快速完成好。 尼克又告诉我们要多久才得此领悟。起初,他只关系如何跟祖学好木工,祖是木工部的主管。尼克很兴奋能学一门新技能,后来他觉察到他的技能并不单是要来为幼稚园造些黑板、积木、衣架之类,最要紧的还是用来帮助四个弱智人士增强尊严和自信。 今天下午,和珍妮、卡罗尔、亚当、露丝,以及他们的辅助员一起去采苹果,我才发现其中奥妙。我的心态本来就是采下苹果,放进布袋里,然后回家去。然而没多久,我便了解到那些都并不太重要,更重要的是帮露丝采到一两个苹果;和珍妮一起找些挂得低低的苹果,好让她自己能采下来;或是赞一赞卡罗尔竟能找着些美丽的苹果;又或是单单在苹果树下,坐在亚当的轮椅旁,伴着他,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属于这一群。 终于我们收集了四袋苹果——八个人花了个多小时的成绩。我一个热用半小时便可完成。不过生活在方舟,效率并不是最重要的字眼,关怀才是。 〖 格里高利的故事 〗 (十月五日,星期六) 今天我访问了城里两个方舟团体的屋舍。一个在沃夫利大道(Wolverleigh Boulevard),另一个在阿伏咯道(Avoca Avenue)。 在沃夫利的屋舍,一位弱智成员放了一套幻灯片,介绍自己生平。听着一个三十岁男人谈到自己在医院和在团体两种生活的不同处,真是极感人的经历。对格里高利来说,那简直是黑暗与光明、地狱与天堂、自毁倾向与热爱生命、垃圾坑与家庭之别。 格里高利四岁便被送去奥利里亚一所精神病院。“我因为中风引致右臂瘫痪,于是双亲把我送去奥利里亚。他们每三周来看我一次,但我总是常常郁郁不乐,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我放在那里。” 格里高利放映一些关于那所精神病院的幻灯,有宿舍、饭堂、洗衣间。他们在那里和数以百计的精神病患者一起住了二十年。他说:“我完全没有私人生活,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衣服。我们总是穿着以前住院的人穿过的衣服。那么孤单,那么凄凉,我常想到自杀。” 跟着他放映一些在沃夫利生活的幻灯片。他五年前搬了进来。“我正在百货店里,第一次买食物;这里是厨房,第一次自己烧饭。其实我很紧张,但人人都说好吃。” 他又放映一张幻灯片,屋舍所有成员围着一张桌子坐着,桌子中央放着一枝蜡烛。格里高利说:“我们正在晚祷,精神病院从来没有晚祷的,在这里我们是一家人。” 格里高利的幻灯片介绍既简单又扎心,比读过的任何有关方舟团体魅力的文章,或听过的演讲都有力得多。方舟给破碎的人提供一个家,让他们得到新的尊严和自尊。格里高利道出这一点,而且叫人不易忘记。 〖 雷蒙的意外 〗 (十月六日,星期日) 人人的心都想着雷蒙。他被一辆汽车撞倒,受了重伤。昨天下午,他和比尔本来打算作公车出城,雷蒙出其不意间突然横过繁忙的街道往车站去。比尔见雷蒙没留意正驶进的汽车,连忙想叫他回头。但是雷蒙没听到,被那辆车子撞个正着,抛上半空去。原先看来只是折了几根骨头,不太严重。但是照X光才发现很多条肋骨断了,而且一边肺也穿了孔。他如今在多伦多圣弥额尔医院留院,情况危急。 整个团体显然为此而苦恼,尤其是阿列克斯和比尔。阿列克斯是雷蒙住的那家的舍主,而比尔目睹了一切如何发生。因此,我刻意地注意到,那些照料弱智人士的辅助员承担的是何等叫人敬畏的责任。一方面想尽量保护他们,另一方面又想尽量让他们能独立,平衡两方面实在很考功夫。 阿列克斯很负责任,又关心别人,他以为比尔和雷蒙可以不用辅助员而一同外出。长久以来已经如此,现在他怀疑是否让他们太过独立。 我和乔治一起去过圣弥额尔医院探望雷蒙两次,虽然他要仪器辅助呼吸和靠静脉注射,但仍可以点头回应我们的问题。我们为他祈祷,并重申我们爱他。看着他不能和我们说话实在叫人黯然。好几次,他想扯脱呼吸器,好能说句话,我们只好制止他。 如果他能度过四十八小时,复原的机会便会不错,但是目前情况仍危急。今晨的弥撒和晚祷在各个不同的家里举行,所有的人祈祷都是为了雷蒙。这些直接、衷心而认真的祈祷,显露着这些弱智人士和他们的辅助员那份坚强的信念。我感到被弱者的团体包围着。屋前那段繁忙道路突然听来有点象“吼叫的狮子……寻找可吞吃的人”(伯前五8)。 主啊,请记念雷蒙。在这段苦闷的时间内,请把祢的亮光和喜乐赐给他,请赐恩惠予雷蒙,以及所有在黎明之家有伤痛的人。 〖 父母的伤痛 〗 (十月七日,星期一) 今日发生的事情真多。与辅助员一起参加弥撒,他们亲切又虔诚。木工部的霍士德曼斯陈述与弱智人士一起工作的洞见。一群在黎明之家的新上任辅助员互相交换过去一个星期的心得,引起激励作用。与副总干事格斯和他的太太儿女一起吃了一顿愉快的晚餐,谈得十分投机。 然而,最系人心的是雷蒙。他的伤势恶化,死亡似乎迫近眼前。今早七时三十分,格斯、阿列克斯和我月同乘车往多伦多,与黎明之家的总干事伊根会合。到了医院后,发觉雷蒙服了大量镇静剂,不能再和我们交流了。医生和护士都说他仍有希望,但也叫我们准备他随时再恶化,最重要的却是我们陪伴雷蒙双亲的时间。 要父母看着孩子受苦是最难过的事。但是看着弱智的孩子受苦造成的伤痛更大。雷蒙在精神病院住了多年,最近才进黎明之家。不是人人都同意黎明之家是雷蒙的最佳选择,而这次的以外不只引发罪疚感,更带出挫败感,甚至愤怒。我们想到很多问题:道路安全、给弱智人士的自由度、给雷蒙的照料、以及过去作决定的背后的智慧。 罪疚感叫人分裂、隔离、不和;可以引致愤怒和敌意。当我们聚在一起,大家都关心雷蒙,自然便不单在言语上彼此流露自己的感受,更在种种爱的姿态,或在祈祷,或在述说自己生活琐事中表露出来,我们很块便形成一个新的团体。雷蒙父亲向格斯和阿列克斯说:“你们也是雷蒙发父亲,与我并无分别。”如此,他体认了我们的痛。我们也能明白为什么他不是常常都感谢黎明之家为他儿子所做的一切,因而也体认到他深深的苦恼。 雷蒙的病情仍是危急,我们甚至不知道他能否过得了今天晚上。但是所有爱他的人都联合起来,并且在挣扎中彼此扶持,引领我们关心的是爱、不是罪疚。而这肯定是天主应允祈祷的一个实在的方法。 〖 新的前景渐露端倪 〗 (十月九日,星期三) 在飞机上写这篇日记,正是从多伦多往巴黎途中。今晨还不能肯定应否今天回特鲁斯里去。雷蒙的病情仍然危急,昨晚伊根说:“倘若你能多留数天就好了,万一雷蒙不能度过危机,你在这里对我们便很重要了。”如果团体作出要求,我一定留下来。 但是大概早上十时,雷蒙父亲来电告诉我们好消息,雷蒙有一点好进展,死亡不再迫于眉睫。人人都同意我应依计划回特鲁斯里去。下午一时,我跟凯瑟和阿列克斯一起去医院向雷蒙和他双亲道别。雷蒙仍在特护治疗室,但真的看来好了一点。他可以点头或捏一下我们的手表示回答问题,身体热度也比昨天退了些。我教雷蒙父亲如何在儿子额上作十字记号。他从来未有试过,所以当他为儿子奉圣父、圣子、圣神之名作十字记号时,不禁哭泣。父亲的祝福包含无比的医治能力。 凯瑟、阿列克斯、雷蒙双亲和我在等候室坐下,谈了一会。我们谈到雷蒙,谈到罪与赦免,谈到去巴黎的旅程,谈到彼此互相支持多好,谈到哭泣与欢笑,谈到要保持联络及再会之期。离开医院后,凯瑟和阿列克斯送我去机场,下午六时三十分,法航832号班机起程飞往巴黎。 在黎明之家九天,在这个关顾社会强烈的喜与悲中,我深深感到自己已经成为其中一份子。我对这群弱智人士和他们的辅助员产生了一份深爱,而他们又是那么热切的款待我。他们没有向我隐藏什么。他们容许我看见他们的恐惧和爱心。有幸能在这一切有份,叫我深深感恩。我知道,不单是在法国的日子,而且在为未来的年日作决定时,这几天将会大大的影响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