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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路上 |
22、对比与选择 |
〖 在阳台上 〗 (五月二十七日,星期二;加州伯克莱) 与黎明之家的辅助员开完会后,大家一起静静地以祈祷的心共同参与弥撒。弥撒结束后,不多久,莫蒂拉便驾车送我去多伦多机场,作飞机往三藩市探望我的朋友麦克尼尔(Don McNeill)。 麦克尼尔是位圣十架修会修士,也是圣母大学关社中心总干事。打从1966年起,我们已是好朋友,那年我刚到圣母大学去任客座教授。去年,他突然患上臂部神经炎病,一种严重影响活动机能的肌肉病。医生预期最少两年才能完全恢复过来,麦克尼尔自己却十分怀疑是否会回复以前一样的敏捷灵活。目前他正在伯克莱的圣十架修会宿舍住一年,希望得到所需的休息和空间。我决定探望他几天,在他生命这段试炼期中给他一点鼓励和信心,也与他一同庆祝相识二十周年。 我们坐在伯克莱圣十架修会大楼的阳台上,这一定是世上最美的地点之一,放眼望去是三藩市海湾,且可以看到远处的艾尔科特拉斯岛的灯塔,及其背后金门大桥的轮廓。夜幕慢慢在海湾区低垂,眼前景色也逐渐换上无数的灯光,告诉我海湾边住着各类不同的人。阳台上十分寂静——市区太远了,不能听到其喧嚣声。风既柔和又温暖,吹送着树上花开的芬芳。 经过一天在黎明之家的忙碌,以及长途飞行的疲累,与友人静坐阳台上,眺望广阔的海岸,以及整个在灯光下发亮的城市,我为活着而赞叹,为能在这一切之中有份而欣庆。 〖 感官与灵性 〗 (五月二十八日,星期三) 身处加州这地方叫我既兴奋又亦不安。很难形容这世界在我里面所唤起的情感,那舒服的天气,草木茂盛的庭园,灿烂的树木花坛,美不胜收的海湾、市区、岛屿、大桥景色,都唤起我里面的颂赞、感恩和喜乐。但是,那无数的停车场、紧张的交通、巨型广告牌、如雨后春笋的新建筑物、烟雾、噪音、快速生活节奏——都使我觉得无所依归、孤寂,还有点迷失。 或许一切可以用“官能”这词去总括。所有的感官都受刺激,却并没有多少基础,没有多少历史,没有多少精神。我一直怀疑在这世界里,怎样才可以喂养我的心呢?看来人人都急急地赶着去见某人,或是往某地,或是去办什么事,却没有人有个象样的家。那些房子看来都是暂时的,可能维持数十年,或许一百年,但到时便会被别的什么代替了。 我们遇到的人都十分友善、悠闲、随便、有趣,然而我一直想着怎样与他们相处、怎样向他们说话、怎样和他们祈祷。一切都非常开放有表现力和新鲜,然而我发觉自己在寻找一处隐藏、静默、古旧的地方。人们涌到这块土地上,为要从习俗、拘束,以及一个压抑的历史中释放出来,然而为这份自由付出的代价可大了:个人主义、竞争、漂泊,以及常有的孤独感和失落感。不论什么事都通行无阻,一切都可行,一切都值得一试的时候;那么,便没有什么是神圣的,没有什么是可敬的,没有什么是值得尊重的。年轻,敢作敢为,别出心裁的创作,善变——似乎是理想。古旧的要以新的替代,老人备受可怜。 肉体占着中心地位。阳光、沙滩、海水和青翠的大自然,把所有的感官都开放了,不过人却很难经验到身体是圣神的殿,这需要非常特别的操练。如果你常常受外面的召唤,便很难达到内心的圣殿,在那里聆听到,并且顺服天主的声音。难怪加州已成为很多灵界派别的大本营,人们发明这等派系,又加以研究实践。这里也有很多冥想中心——佛教的、基督教的,以及非宗教的都有。越来越多人感到若要在这官能至上的世界中保持完整的话,便要找到一个内心的倚靠。 我在此时此地,被这一切淹没了,更有点迷糊。在这么一个多方便崇拜身体的世界里,我又怎样才能对耶稣忠心呢?耶稣是天主成了与我们同在的肉身,好叫我们能与祂的圣神同活。我如何能在这一个阳光泛滥、官能至上、反传统之地去活出这个真理呢?倘若不是方舟团体开了我的眼睛,叫我对身体有完全不同看法的话,可能我也不会提出这个问题来。在方舟团体,同样地,肉身也居中心位置,然而,分别何其大! 我十分高兴能与麦克尼尔一起,他为身体受了很多苦,但我可以和他分享范尼云的看法,方舟团体就是环绕着弱智人士负伤身体而形成的。我知道与麦克尼尔之间维系了二十年的友谊,与这个易逝的环境比较之下,这段友谊看似十分长久而稳固。 〖 在卡斯特鲁区的死亡 〗 (五月三十一日,星期六,三藩市) 在三藩市的卡斯特卢区(Castro district),麦克尼尔留下我去探望一个刚搬来不久的朋友,真是很难找到字句来形容三藩市这个灿烂的同性恋区域。 倘若同性恋一词有时看似是委婉的说法的话,那么这正适用于卡斯特卢,每天很多年轻男子死于艾滋病,还有成千上万人忧心自己是这病的携带者。当我和朋友走在繁忙的街上找餐馆时,我想起若翰,数年他带我看这一区,告诉我这里的生活,当时还没有听过“艾滋病”这名词。如今,经过长时间受病魔蹂躏后,若翰已病逝,而很多人曾经分担过他的痛苦。 这世代外表是丰饶的财富、多姿多彩的娱乐、贴满海报的大商店、有印染的衬衣、贺卡,以及各色各样好玩的小摆设,但是这一切之下有着巨大的恐惧,而且不单是恐惧,还有罪疚,被排斥感、愤怒、宿命论、轻率的享乐主义;然而,在这一切之中,面对死亡时仍有信、望、爱,以及天主的再现。 当我和友人共步卡斯特卢街头时,我们看到无数人在人行路上走来走去,只是互相对望,盯着商店橱窗;或是一小群一小群的站在街角;又或进出酒吧、戏院、影视中心、杂货店、餐馆。似乎人人都有等候着什么东西,可以带给他们一种深深被爱的、完全被接纳的、真正归家的感受。然而,明显地,很多人的眼睛都显露着深深的痛苦、烦恼和孤单,因为他们最极力追求及最想望的,却似乎是最无从捉摸的。很多人找不到一个长久的家,或是一份安全的关系,如今,在艾滋病的威吓下,恐惧已弥漫全区。 然而艾滋病不但发动了恐惧,也发动了大量的慷慨行为。很多人表现出莫大的互相关怀、伟大的勇气、极大的忠诚,还长存坚定的爱。我感到有极大的需要向这群既慌张又慷慨的人表明天主的爱。教会从来没有像今天那样更需要活出基督的爱,不论是为了贫穷的人,为了罪人、税吏、排挤的人、被鬼附的人,或是为了极其需要爱的人。当我可看着街上无数男同性恋者时,我不断想着耶稣赐给世人的那个极大安慰,祂向人类显明天主完全和无限的爱,这也是教会被召要让世人看见的爱;不是靠着论断人,或是谴责人,或是采取隔离措施,而是藉着服事一切有需要的人去显明天主的爱。同性恋的道德问题引起不少激烈争辩,我常常想,这些争辩岂没有难阻了基督徒团体,以大无畏精神去向受苦的同胞伸出援手? 可喜的是,不少振奋人心的新尝试已经起步了。二月二日,马洪尼大主教(Archbishop Roger Mahony)出版了一封教牧书信,内里详列各种步骤,解释如何帮助艾滋病人,并且提供重要的指引,协助牧者们全面关顾同性恋天主教男女信徒。他呼吁建立专为艾滋病人设的善终院,以及成立同性恋者天主教徒小组,帮助成员“依照天父的旨意,正如圣经和罗马天主教会公认的训导所明示的”过贞洁生活。 我与友人谈论很多关于耶稣的事,当我要离去时,他说:“我很高兴你来探我。在这一区,太少人提及祂的名字了。祂的名字带来太多消极的联想,然而,祂仍是盼望的最伟大源头。” 〖 基督的身体 〗 (六月一日,星期日) 今天是基督圣体节(feast of Corpus Christie)。马尔莱——一位作客的圣十架修会修士,麦克尼尔和我在伯克莱圣十架宿舍小教堂内,一起主持弥撒。 弥撒的重要性深深的打动我,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深刻。麦克尼尔的病严重地损害了他的行动,这叫他,也令我,非常意识到人体之美丽、精致和脆弱。昨天到卡斯特卢区去探访,看见有人明目张胆追求肉欲,又见到有人深受肉身痛楚所折磨,这一切强而有力地提醒了我一件事:我不但拥有一个身体,我也是一个身体。一个人如何在肉身里生活,如何与这身体相处,照料它、运用它,以及如何使用自己或是他人的身体,都对那人的属灵生命极其重要。 基督宗教信仰中最大的奥迹,就是天主成为肉身来到人间,与我们一起受苦,又叫身体复活,并且把身体给了我们作为食物。没有别个宗教像基督宗教一样认真地对待肉身。身体并没有被视为仇敌,或是灵的牢狱,而是被歌颂为圣神的殿。透过耶稣的降世、生活、死亡和复活,人的身体成为天主生命一部分。藉着吃基督的肉,我们脆弱的身体便与复活的基督紧密地联结,因而预备好与祂一起升高,进到天主的生命里。耶稣说:“我是从天上降下的生活的食粮,谁吃了这食粮,必要生活直到永远。我所要赐给的食粮,就是我的肉,是为世界的生命而赐给的。”(若六50-51) 与基督的身体联合,我才明白到自己的身体所有的意义。我的身体并不单单是一具必死的工具,试验着快乐与痛苦;我的身体是一个家,天主要藉着它来全然显出祂的荣耀。这真理正是道德生活最高深的基础。妄用肉体——不论是在心理上(例如灌输恐惧)、肉身上(例如拷打)、经济上(例如剥削),或是性欲上(例如享乐主义式的寻欢作乐)——是歪曲了人类真正的天命:以肉身永恒地与天主一起生活。因此,以爱心去照料自己或是别人的身体,是真正属灵的行动,因为这样做能令身体更接近那荣耀的实体。 有很多人认为身体只不过是无限欢乐的来源,或是无尽的痛苦本源。我也不知道应怎样把这个好消息带给他们,这个庆祝基督圣体节叫我们全然地认识身体的奥迹,也帮助我们找出方法以肉身去活得既虔敬又喜乐,指望着与天主共享复活的生命。 〖 昂贵的沙滩游戏 〗 (六月二日,星期一;洛杉矶) 昨日与麦克尼尔道别,然后飞往洛杉矶,好在飞回东部之前,与两位朋友共度一天,他们是格拉瑟(Chris Glaser)和怀特。 与格拉瑟的友谊是由那年我还在耶鲁神学院任教时开始的。有好几年,他在西好莱坞长老会以平信徒身份担任牧养事务,如今他把所有时间放在写作上。在机场见到格拉瑟,听他热诚地谈论着他的著作——《不寻找的召叫:同性恋人服务教会的挣扎》已写到最后阶段,真教我高兴不已。那本书充满了伤痛挣扎,但也充满着盼望。格拉瑟是位信心坚强的人,他从不容许苦毒战胜感恩。在传教那几年,他和我分享过很多挣扎,他这本新书是一次公开见证,述说他如何衷心寻求把自己的性取向与信仰融合。 我和格拉瑟及他的朋友林奇一起在西好莱坞一家幽静的餐馆共进美好的晚餐,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分享过去数年的生活。 今晨格拉瑟驾车送我去怀特住的房子。自1966年起,怀特与我已结为朋友,我们是在墨西哥奎那瓦卡(Cuernavaca)认识的。彼此因对拉丁美洲的兴趣而走在一起,也开始了这一段友谊——虽然有时也会横风暴雨——总是越来越深刻,越来越巩固。这一次,怀特出乎意料地让我瞥见叫人目眩的电影工业。 我住在怀特朋友杰克的房子。杰克是洛杉矶的电影监制人,失业了四个月,经济差得很,于是想过把房子一部分出租,好有钱付帐交费。但是从上星期起,一切都改变了。全国电视公司雇用他监制一套情景喜剧《阿门》——秋季便要上演。突然间,杰克拥有华丽办公室和大群职员,更得周薪二千七百元,如果剧集成功的话,薪金自然大幅加增;如果他能将自己树立为受欢迎的监制的话,几年内他便会成为百万富翁;如果事情失败,他便把房子分租,因为他喜欢花钱,正如他喜欢赚钱一样。 《阿门》剧集环绕一名无耻执事的诡计发展,这执事巧妙地操纵那黑人教会,又多方摆布教友。虽然剧本也包含一些社会及道德问题,不过仍脱不了电视联播情景喜剧的框框。 我的朋友怀特过去几个月都和杰克同住,他叫杰克的工作为“沙滩游戏”。杰克也完全同意——他在玩一个二百万元的计划,目的是向二百多万观众提供一点笑料,从而赚一大笔钱。 杰克跟我倾谈时,为新工作以及将来要赚的大钱兴奋不已,我却感到一切是那么露骨的肤浅。杰克正是我们文化中自相矛盾的典型例子。他阅读萨特(Jean-Paul Sartre)的著作,他正想办法筹款开拍一部电影,剧本是他自己写的,谈及一个人如何勇敢地抵挡纳粹党。他还在写另外一个剧本,是关于南非种族隔离政策。同时间,他又称自己为“枪手”,热中于向好莱坞的电影公司出卖自己的才能。一如很多电影摄影艺术家一样,他是透过摄影机的眼去看世界,并且他的技巧所能创造的视觉效果深深吸引着他,甚至差不多不理会主题是什么。 我和怀特吃饭时,他问我:“为什么有些人,他们想停止战争、阻止酷刑、唤醒人注意不公的事,又关心有病和弱智人士,却偏偏永远缺钱;而那些玩沙滩游戏的人,钱却赚得多至连自己也不知道怎样花才好?” 这问题在旧约年代困扰过先知和诗人,至尽仍一样困扰着我们。我只能说:“我们不要嫉妒,天主爱神贫与温良的人,知道这道理应已足够。”但是,我不能全无妒意或怨愤,或许天主于我和玩沙滩游戏的杰克一样不真实。 〖 异象与任务 〗 (六月十一日,星期三;伦敦) 从加州到巴黎途中,我在伦敦逗留数天。这个下午我探望里夫斯(Donald Reeves),他是皮卡迪利(Piccadilly)大道圣公会圣雅各伯堂(St. James’ Anglican Church)牧师。 里夫斯多才多艺,他是行动主义分子、默观者、社会工作者、艺术家、关怀人的牧师、精力充沛的推动者、梦想家、讲求实际的人。五年之间,他把闹市中一个死气沉沉的圣公会教堂,转变成为一个生气勃勃的祈祷与行动中心。我一踏足牧区住宅,便感受到这地方的活跃气氛。在几分钟之内,我已遇见一位主教、一个犹太人、一个释囚、一个艺术家和一个行政人员。里夫斯逐一为我介绍,并加上赞赏鼓励的话。你可以感到这里的人正在做一些新事,一些他们确信的事。这所教堂是个多用途的地方,可以用作默想、辅导、艺展、演奏、调停、书籍出版,以及款客。保守的基督徒以及感到与教会疏远了的人都一样欢迎。这地方是难以想象的多元化,灵恩派与激进派、基督徒与非基督徒都同样接纳。 听着里夫斯娓娓道来,我了解到他被美国的新团体所影响有多深,尤其是客旅团(Sojourner’s Fellowship)和首都华盛顿的救主会(Church of the Savior)。单是这样和里夫斯一起四处走走,我便深受鼓舞。我随时都可以答应他各色各样要求:演讲、避静、写作、对话、讨论。但是我控制着自己想帮忙的冲动,只是请他给我单纯的团体生活。最重要的似乎是以朋友、支持者,以及同行的旅客身份与这教会保持联系。 我离开之际,里夫斯送了一些自己的著作给我。其中一本是他教会的“十年计划”,封面上写着: 异象缺了任务只是梦想, 任务缺了异象只是苦工, 异象加上任务就是世界的盼望。 没有什么比这几句话更能总括皮卡迪利大道圣雅各伯堂的精神了。 〖 为和平而拍的电影 〗 (六月十二日,星期四) 我和盖维根与碧依共度一天。他们第一次来剑桥见我是1985年5月,当时他们正筹备开拍一部关于萨贝卡(George Zabelka)的电影。萨贝卡是位空军随军修士,后来成为和平主义者。虽然我和他们见面只有数小时,却建立了深厚的联系,也感到耶稣引领我们相聚,好叫各人在属灵旅程上彼此支持。 我很少如此强烈地感受到友谊实在是天主的恩赐,这友谊并不是长时间交谈,也不是因为合作关系,或是彼此认识有多深的结果。友谊就这样简单地出现了——突然间、直接的、全无准备。我们一直用书信联络,当昨晚大家再见面时,就好像已经相识很久一样,正是天主恩赐的重聚。 我们整个早上互诉过去的生活,主要并不是为了要彼此认识,而是要彼此见证天主如何用奇妙的方法来感动我们的心。 我们在教堂参加完弥撒后,到伦敦一家餐馆吃饭,然后去苏豪区,盖维根在那处租了一间工作室,用来剪编《不情愿的先知》(Reluctant Prophet)——就是那关于萨贝卡的电影,现已到最后剪辑阶段。这一次的经历十分特别。我们穿过拥挤的区域,到处都是摆卖摊位、色情商店,以及喧嚷的人群。在这光怪陆离的闹市中,我们找到盖维根那小小的剪辑房,之后坐下来观赏一部扣人心弦的记录片开头片段。记录片主角是位修士,他为那些在广岛投下原子弹的人祝福之后,转而成为一位忠实的和平使者。我蓦然惊觉一点:我们坐在楼上黑漆的工作室内观赏谈及争取和平的电影,四周却充斥着肉欲和凶暴的声音。 盖维根是个与众不同的电影制作人,他发现在大多数的电影制作中,意念与理想的传递已沦为赚钱的途径,于是便加入基督教团体,来试验自己以何者为重。如今,多年之后,他下定决心不为金钱拍戏,而是为跟随耶稣的道路拍戏。在这个肉欲与暴力横流的世界,他冒着失掉金钱名誉之险去作自己觉得受内心召叫做的事,他决心要干公义正确的事,并相信其余一切都会加给他,对盖维根来说,电影制作是他的事奉。 我从没有想过竟会在数天之内遇到一位电影制作人,是与在洛杉矶遇到的那位截然不同的。杰克在卡尔逊制作公司华丽的办公室工作的,与盖维根在苏豪一间楼上的剪辑室内所作的,都同是电影工作,但是他们表现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我不断深深地感受到作出抉择是多么重要的事。 〖 为旅程评价 〗 (六月二十三日,星期一;巴黎) 抵达巴黎时,沃尔科特已在等候着我。我们一起去修士之家(Foyer Sacerdotal),巴黎一所供修士逗留的宿舍,沃尔科特替我订了房间。 我又回到巴黎来。入暮绚烂的阳光令市容变得暖人、叫人欢欣,沃尔科特叫它作“新耶路撒冷”。吃晚饭时,我试着诉说从五月十二日开始的旅程感受。说着说着,渐渐察觉到,当我在世上到处走之际,心路历程也常有起落。我还能够清楚地认出何时曾经守信、何时不忠。有些日子,我觉得与耶稣非常紧密地联结一起——在思想、谈话,以及行动上都与祂共通;然而,也有些日子我感到自己是那么贫乏、冷淡、焦虑、不宁,而耶稣好像远不可即。有些日子,我能够高声清晰地讲论天主的爱,人人都专心倾听;然而,也有些日子,我好像失掉了内心的灵,并且以嫉妒眼光,瞧着那些不大思念天主的人享尽人生。 重要的是,我知道这两种心态的分别,也能鉴别自己在什么时候处于哪一个状态,最主要的准则是祈祷,只要我每天祈祷,亲密而长久地祈祷,我便心处正确的位置,并继续走在通往信实之路上。但是当我因着疲累、心烦意乱,或慵懒而放弃祈祷时,我知道不久便会置身相反的光景。第二个准则是要有一份深入并且坦白的友谊。我如今体会到我需要时常与一位朋友接触,他要坚持使我常接近耶稣,并且不断提醒我要忠诚。 与沃尔科特倾谈时,我进一步了解到自己的极限,也更清楚知道如何处理这些极限。 〖 真正的归依 〗 (六月二十四日,星期二) 再次身处法国,令我想了很多关于国家与文化的旧事。过去几个月,我曾到过荷兰、德国、加拿大、美国和英国,在这些国家,我都与当地人认识接触过,并活在他们生活、祈祷、嬉戏的方式中。 心中不期然很想找出哪一个文化最好,哪一处地方会是最感开心自在的。但是这个想法只会带来无限挫败,因为荷兰人、德国人、法国人、美国人、加拿大人全都各有独特的感受、思想、行事为人方式,没有哪一个完全配合我所需,但每一个都对我有好处。 我知道有人身在德国便埋怨德国人怎样怎样,到美国时又说美国人的不是,带着家人搬来搬去,总是想着哪处才是最好的地方,从没有感到真正满意。因此,有些人永远都对某人或某事感到失望。他们抱怨德国教会僵化,又说美国教会散漫,又或控诉荷兰教会爱挑剔、法国教会太神秘、美国教会太实际、英国教会太古板,却又从没有在任何一处真正深入敬拜过。 我越来越体会到,要享受所赐予的,以及在安身之处尽情生活是多么重要。如果我能够全然欣赏荷兰教会如何追求独立、法国教会的属灵理想、美国教会的实在、德国教会的神学观念、英国教会的讲究礼仪,我便可以在每一处多多学习生活,并且无论身在何处都可真正的活在现实中,让感恩的心灵常常进深。 我们是否一定要属于某一个国家,或是某一种文化呢?在我们的世界里,地域距离日见缩短,似乎重要的是我们不要再依靠一处地方、一种语言、一种文化,或是一种生活方式,而是要经历到自己是人类大家庭的一份子,同属于一位天主,无论被召到何地都能自由自在的前往。我甚至想到,又快又频密地到这么多地方去的能力,岂不是邀请我们在灵里更进深,让我们的身份是根植于天主,而不是根植于一时所处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