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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外

后 记



  记下了死亡关口的经历之后,不觉已过了几个月,如今我又完全沉浸在日常生活的繁复事务上,蓦然回首,不禁自问:“我能够紧守所学到的吗?”
  最近,有人向我说:“在你还没有痊愈那段日子里,你整个人的心神是集中的,很多来探望你的人都感到你身上有一种平安;但是自从你康复后,你又再担起众多事务,以前的忐忑、旧时的焦躁,大都又跑回来了。”我必须十分着意聆听这番说话。正当我们这紧张的社会之种种需索又来诸多骚扰时,昔日那如许真实有力的镜外一撇,是否已不能令我注目于天主呢?我能够坚守着医院那次经历的真理吗?骤眼看来,好像很不可能。我所体验的都是破碎与分离,我如何去继续相信天主的爱里有联合复元的能力呢?我今天所处的世界看来已经不再是那片肥沃的土壤、那片恩典的种籽可以茁长结果的土壤。眼看着推土机在四周摧毁美丽的田园,预备在上面建筑房屋而,而一排排的像停车间的车辆泊在一起,由此我便知道,独处、静默和祈祷已经如鹿儿奔逃了。空气中似乎充斥着争竞、野心、敌对,以及一股对权势名誉强烈欲求的气息。与城市“发展”形成的混乱比较,深切治疗病房内围着栏的床、约克中央医院五楼那张床,就显得似乎既安全又神圣。然而还有我自己那个团体,他们又如何?不知为何,我知道他们能够使不可能的变成可能。因为,在这个充斥着权利欲的环境里,我的团体却存着这许多软弱和脆弱,以致天主不断提醒我们那爱,即在死亡关口向我展示的爱。
  在医院最后几个星期里,一个最能鼓舞生命的经历就是家父、妹妹、朋友、团体成员的探望。他们肯抽时间来,他们觉得这是重要的。他们坐近我床边,就是单单这样在那里坐着。尤其是那些极度弱智的,他们的探望特别感动我。亚当、熙诗和仕富坐轮椅来,他们没有说什么,但是他们都诚心诚意,这正好提醒我,自己和他们都同样被深深的爱着。似乎他们在告诉我,死亡关口那一次经历是真实、可以信靠的,他们藉着静默的同在向我说明,或许他们可以支持我忠于那次的经验。当仕富来看我时他在轮椅上跳动,当我拥抱他时,他吻遍了我的脸。他使这个情况回到起点,我本想去服侍他,结果是他来接触我,且好象在说:“不要担心,有人替我洗了澡,但是留在我身旁,那么你便不会失去在病床上所学到的。”
  我已失去了大部分在医院里得着的平安和自由。我很后悔,甚至因而悲伤。我又在碰上一大队人、很多计划、诸多拉力。我永远不够时间和空间去完成一切,或是感到全然满足。我已不再像病中那般全神贯注,我真愿我能……我渴望能够重拾那光景,我和很多大忙人都有这个渴望。仕富和世上所有软弱破碎的人并不需要去证明自己的能力,也不用达成什么目标,因此,他们是上天赐给我的,好把我唤回,一次又一次的,回到我昔日领悟真理的所在。他们不用达致什么成就,不用守护什么事业,不用高举什么名声。他们永远都需要悉心看护,永远要倚靠人,永远处于死亡关口。他们能够带领我接触到,且叫我靠近内在与他们相似的地方——软弱、破碎、完全依赖别人。这就是真正心灵贫乏的地步,这就是天主称我为有福的那个地步,也是祂向我说“不要害怕,你是我所爱的孩子,我喜悦你”的地步。耶稣的话不断提醒我:“你们若不变成如同小孩一样,你们决不能进天国。”(玛18:2-3)我领悟到,最少有一段时期,那次意外令我变得像个小孩子,并且让我短暂地得尝天国的滋味。如今,所有试诱我脱离童真的诱惑都回来了。有些朋友觉得我在病中比较复元后还能付出更多,我也不觉得惊奇。不过,我不能坐候下一次意外的到来,再次指引我转向天国。我只要张开眼睛,对准所处的世界,察看那些能够一而再地帮助我变成小孩子的人。我十分肯定,这次意外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提醒,要我认清自己是谁,以及认清自己蒙召,是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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