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期第二主日
多元合一、殊途同归
读经一:(依62:1-5):上主对以民的爱
读经二:(格前12:4-11):神恩来自同一圣神
福 音:(若2:1-12):加纳婚宴
中国文化:春游芳草地,夏赏绿荷池;秋饮黄花酒,冬吟白雪诗。
造物无言却有情,每于寒尽觉春生;千红万紫安排着,只待新雷第一声。
神恩虽有区别,却只有一个圣神;服务虽有多种,却只有一个主;工作虽有区别,却是由同一的天主所推动众人做的。圣神在各人身上的显示,都是为了众人的好处……这一切都是唯一和同一的圣神所做的;他随自己的心意,把恩宠分给各人。(格前12:4-11)
格林多前书第十二章全章,都在讨论“神恩”和“教会一身”的问题,及它们彼此间密不可分的关系。上面所选的片段特别阐释的是“神恩”的内容和它的多面性。它告诉我们:
第一、神恩有许多种;第二、它们全都是从唯一的和同一的圣神而来;第三、它们都是为人的好处而赐下的;第四、没有人可以限制圣神广施恩惠。
我们感谢天主赐给我们一个这样充满圣神的教会,一个这样神恩广被的世界。我们的教会原来不单是一个完备的组织,也是一个属灵的团体;我们的世界原来不单有物质的部分,也是充满天上神恩的。
天主创造的世界,原本是多元而共融、色彩缤纷和遍布彩虹的。这是一个立体的、漂亮的世界,它绝不是一个平面的、单调的和沉闷的世界。
在这个美丽的世界上,树上的叶子没有一片是相同的,天上的浮云也幻化无穷。一年四季,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正好让我们有一个“春游芳草地,夏赏绿荷池;秋饮黄花酒,冬吟白雪诗”的不同机会。难怪有一位新加坡朋友向人说:在新加坡生活有时会感到很沉闷,因为一年四季都是夏季,人在新加坡一生都只能穿“夏威夷恤”而已!
为圣神所圣化和祝圣的世界,也是多姿多采的。圣神以不同的神恩,装扮了教会,装饰了大地。正如春风吹绿了大地,使百花争艳,圣神也像风,使世界春意盎然,充满生机。
清朝张维屏有一首小诗叫《新雷》,所描写的是一个物质的世界,也是一个千红万紫的、精神的世界,它这样说:“造物无言却有情,每于寒尽觉春生;千红万紫安排着,只待新雷第一声。”
教会本来也是一个千红万紫的团体。从教会内部来说,我们看到有不同的教友团体、不同的堂区、不同的修会、不同的神恩运动、不同的圣人所修炼出来的不同圣德。在这个“至一”的教会中,既有足不出户,只专注于祈祷、劳动的隐修士和修女,也有经常上街示威、喊口号的活跃分子、关社人士。我们有较为保守的传统神学,也有以草根阶层为主的“解放神学”。
从教会外部来说,我们看到基督徒间的不同、宗教间的不同、文化间的不同,我们也看到古往今来不同的伟大人物,各以不同的方式,去贡献社会、丰富文化、建设人类社会。
我们相信圣神是一切真、善、美、圣的根源,世上的一切真、善、美、圣,都无一不是从他而来的,“他随自己的心意,把恩宠分给各人”。没有任何人或团体,包括天主教和基督教在内,可以垄断圣神的行动,或限制圣神的奇工妙化。
慷慨、大方、绝不斤斤计较,这些都是无限包容的天主的属性之一。今天我们在福音中读到变水为酒的故事,这故事也在述说上主的无限慷慨。六个石缸,每缸大约可装一百公升的水,全部变成了酒——六百公升的酒,而且是“好酒”!
真的,“耶稣制造”的酒,又哪能不是好酒呢!
这个故事可以引伸的教训有很多:圣母的关心和细心、耶稣的大能、彼此代祷的意义、婚姻的圣化……。但在这一切中,我们不能不惊讶的,就是天主的慷慨,并由此慷慨而产生的丰盛收获与满堂欢庆。
面对着上主的大方和慷慨,我们的反应是欣赏、赞叹,还是嫉妒、冷漠呢?
我们会从别人的好处、长处、特点和神恩上,去欣赏上主的化工吗?我们会配合别人的神恩,一起合作去荣主侍人吗?我们会有一点点若翰的精神,讲得出“他可以长大,我可以缩小”的豪语吗?我们努力、竞争,这是好事,但我们是为谁竞争、为什么而竞争呢?
让我们为一个多姿多采的教会而祈求,也为一个多元化的世界而祈求,期望所有人最后都能一同回到世界和生命的最终根源——天主那里去。
常年期第三主日
天国降临斯土,贫苦缺疾欢颜
读经一:(厄下8:2-4,5-6,8-10):司祭厄斯德拉向民众宣讲
读经二:(格前12:12-30):肢体虽多,只有一个身体
福 音:(路1:1-4;4:14-21):耶稣向民众宣讲恩慈的喜讯
中国文化: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百姓疮痍,诗中圣哲,民间疾苦,笔底波澜。
铁肩担道义,白首写苍生。
上主的神临于我身上,因为他给我傅了油,派遣我向贫穷人传报喜讯,向俘虏宣告释放,向盲者宣告复明,使受压迫者获得自由,宣布上主的恩宠之年。(路4:18-19)
这是耶稣传教生活开始前的一个公开宣言,说出了他的身分、使命和工作。他的身分是上主的受傅者,是上主所派遣的一位使者。他由天父而来,他要执行的,是天父的计划,要承行的,是天父的旨意。当然,他自己也是天主!
他的工作是要把一切被社会忽视的边缘人,一切贫穷、忧苦、有缺陷的人,重新引回社会的核心里去,放在上主和人们慈爱的看顾之下。那些曾被他人“推到边缘”(marginalised)的人,将要按照天父的计划,再被邀请回来,回到一个充满爱心、互相支持的社群中。
但耶稣更重要的使命,是要建立天国,营造天国的环境,创建天国的文化,宣布上主的恩宠之年的来临:“你们刚才所听的这段圣经,今天应验了!”(路4:21)
对!应验了!来到了!实现了!古往今来一切对美好生命的渴望和梦想,我们的先圣先贤对大同世界的期盼与等待,今天都要应验了。梦境成真了!
这里所说的“恩宠之年”,就是喜年、圣年,是上主特定的日子,上主普施救恩的日子。
按照肋未纪25:9-10,23-28,39-43的记载,第七个安息年之后的那年,即每个五十年,都是喜年,在喜年中,要“在全国吹起号角,向全国居民宣布自由”。喜年的英文名字jubilee原意就是“号角”,它的作用是要唤醒世人,告诉他们,一个全民的大喜日子已经来到了。
按照喜年的法律,由上主所赐给人的天赋权利——土地权、物业权、人身自由权——都不得永久转让、售卖或霸占。每五十年就是全国的喜年,在这个喜年里,已出售的土地和物业都要物归原主,丧失自由的奴隶都要重获自由,人人都可以重新享受上天的赐予。
因为土地、生灵,都是属于上主的,人只可以善用,而不可以占用;没有人有权利霸占那些原来是属于上主的东西!
如果我们不喜欢法律的束缚,保禄今天在格林多人前书第十二章就告诉我们,我们彼此原来有什么关系:“我们众人,不论是犹太人、希腊人、为奴的、或自由的,都因同一圣神受洗,成为一个身体。”(格前12:13)
在这身体中,我们又怎样看那些软弱的、不重要的肢体呢?保禄继续说:“其实,身体上那些似乎较软弱的部分,更是不可缺少的。天主这样安排了身体,对那些不很端雅的部分,给予格外的尊重,使身体不致不协调,反使各部分能彼此照应。身体的一部分受苦,全身各部分都一同受苦;身体的一部分受尊重,全身各部分都一同欢乐。”(参看格前12:22-26)
我们都属于同一的身体,是基督奥体中的肢体;我们彼此都是兄弟姊妹,因为我们只有一个天父。
这些道理都是大同、天国的根基。在这个天国中,爱超越一切。这样的爱,使我们看到那些软弱的肢体,更该受到我们的怜惜和尊重。
在爱中,在爱的环境中,例如在温暖的家庭里,贫、苦、缺、疾差不多都成了特权阶级,因为会受到格外的呵护!试想一想,在家里的人,如果生病了,不是可以吃更好的东西,受到更好的照顾,而且也不用做家务吗?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是杜甫的梦,也是他对世界大同和人间天国的向往。这位杜甫,是个古道热肠,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后人对他的描写和评价,可以从下面的两副对联中看出:“百姓疮痍,诗中圣哲;民间疾苦,笔底波澜。”“铁肩担道义,白首写苍生。”
天国和大同,不是我们一厢情愿就可以获得的,必须有人不断为它而奋斗。杜甫以知识分子的良知,不断在自己的诗文中,为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而呼吁;他的肩膀像铁铸的一样,承担了道义的责任,他也为此而白了少年头,甚至为此而耗尽了他一生的生命。
天国与大同,是要靠许多有心人、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去建设的。而这个天国,耶稣在二千年前已经宣布来临了。
常年期第四主日
风雨晦明身外事,心中只有艳阳天
读经一:(耶1:4-5,17-19):天主选定耶肋米亚作万民的先知
读经二:(格前12:31-13:13):没有爱的宣讲是假的
福 音:(路4:21-30):耶稣在本乡不被接纳
中国文化:老天爷你年纪大,耳又聋来眼又花;老天爷,你不会做天,你塌了吧!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衣。声满天地,若出金石。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
你们什么也不要挂虑,只在一切事上,以恳求和祈祷,怀着感谢之心,向天主呈上你们的请求;这样,天主那超乎各种意想的平安,必要在基督耶稣内固守你们的心思念虑。
(斐4:6-7)
其实在这段经文之前,保禄还说:“你们在主内应当常常喜乐,我再说:你们应当喜乐!”(斐4:4)他在得撒洛尼人前书更强调:“你们要常常喜乐,不断祈祷,事事感谢。”(得前5:16-18)
常常、不断、事事:这就是圣经给我们的启示,是我们信仰的重点,是我们生命的基本调子,是我们人生的主旋律。所以,无论我们的实际遭遇如何,如果我们把圣经当作我们生命的“指导”的话,我们就会毫不犹疑地以喜乐的心境,去面对生命中的一切。
“常常”喜乐:就是没有任何时间不喜乐;“不断”祈祷:就是没有任何情况可以令我们不祈祷;“事事”感谢:就是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让我们不怀感谢之心!
但是我们怎能真的喜乐呢?人生真的是那么的美满吗?一切真的是如同中国人在新年中的祝愿,时时风调雨顺,到处国泰民安吗?
我们怎能真的感谢呢?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吗?在苦涩的生命中,在颠沛流离、坎坷满途的生活里,硬说感谢的话,不太讽刺吗?
我们又怎能祈祷呢?我们的天主真的是那么值得我们信赖吗?在这个充满苦痛和悲哀的世界里,天主能看到吗?能听到吗?如果天主是“全能的”,他为什么不除去世界的苦难?如果他是“全善的”,他为什么不愿意除去世界的苦难?他能够吗?他愿意吗?他真的爱我们吗?
明朝有一位无名氏曾写过这样的一首打油诗:“老天爷你年纪大,耳又聋来眼又花。你看不见人,听不见话。杀人放火的,享尽荣华;吃素唸经的,活活饿杀。老天爷,你不会做天,你塌了吧!你不会做天,你塌了吧!”
上面的打油诗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真理吗?天主真的是那么“神目如电”、公正严明吗?但圣经的话也决非信口开河的。因此,在世界的混乱中,在生命的风雨晦明中,我们还是应该喜乐、感谢、祈祷的!但这有可能吗?
今天福音的“真福八端”,其实也很令人纳闷和费解。贫穷、哀恸、受迫害等等人间的灾难,我们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在基督口中,却会摇身变为“真有福”呢?
其实我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世界古往今来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这就是所谓“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但即使在这种状况下,确实是有人哭丧着脸度日,同时也确实是有人活得快乐而精彩。
换句话说,同样的生命,可以有痛苦和快乐的不同结果,这全在于我们如何看这个世界,如何选择我们的生活态度。
耶稣教我们的,是一种使我们在任何环境中都快乐的人生态度。对基督徒来说,常常喜乐、事事感谢、不断祈祷,是可能的、可行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心中有天主。
神贫的人有福,因为天国是他们的,天主是他们的。而这位天主正是一切快乐和幸福的根源。当一个人心中再没有被其他东西霸占而充满了天主之后,这种喜乐又有谁可以夺去呢?
风雨如晦、生命飘摇,身外事而已;只要心中充满阳光,便足够可以抵挡这些身外的一切。
中国的一位先贤曾子,生活十分贫穷,衣、食、住都成问题。庄子说他“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衣”。但他却活得十分快乐,常常唱歌,“声满天地”,他的歌声“若出金石”。
他是活得那样逍遥,那样精彩,他可以连天子、诸侯、王公、大臣等等,全都不放在眼内,这就是他的所谓“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意思是,连天子都不能随便召他作臣子,即使是诸侯也够不上做他的朋友。
为什么他可以达到这种快乐的化境?无他,因为心中充满生机、充满快乐的缘故!
在我们的信仰中,愿我们都有保禄忘忧的精神,有曾子快乐的怀抱,去面对生命中的一切挑战。
常年期第五主日
经世的才华,若谷的虚心
读经一:(依6:1-8):依撒意亚先知被召
读经二:(格前15:1-11):要持守听到的福音
福 音:(路5:1-11):耶稣召叫伯多禄和其他门徒
中国文化:高山仰止。古之贤人,皆有可致之才,而卒不能行其万一者,未必皆其时君之罪,或者其自取也。志大而量小,才有余而识不足。
西满伯多禄看见这事,就俯伏在耶稣面前说:主啊,请离开我!因为我是个罪人。(路5:8)
主最后也显现给好像是个流产儿的我。我实在是宗徒中最小的一个,不配称为宗徒,因为我迫害过天主的教会。然而,由于天主的恩宠,我成了今日的我。(格前15:8-10)
伯多禄和保禄是教会中的两位大宗徒,也是教会的两大柱石,教会于每年六月廿九日,都为他们一起庆祝他们的瞻礼。但令我们十分惊讶的是,他们两人在今天的读经中,所表现的却是十分的厚道、朴实、谦下和虚心。
伯多禄在看到耶稣所显的捕鱼奇迹后,突然发觉耶稣在他的眼前无限地高大了起来,显得十分庄严和神圣,自己却相对地渺小不堪。他这种在神圣面前的自惭形秽意识,使他无论如何都感到不配与耶稣为伍。
保禄虽然已经完全皈依了,也承受了天主无数的恩典,为天主做了无量的工作和见证,他在格林多后书第十一章中,曾经细数他为主所受的各种劳苦。但他一生铭记着的,却并非他的功劳,而是他的“不配”。
两位大宗徒都有超越常人的经世才华,和惊人的毅力,他们甚至具有为义而殉道、为主而牺牲的大仁大勇,但他们所怀抱着的,却是如深谷般的虚心。
这种虚心是什么呢?为什么往往越是伟大的人,却越是虚怀若谷,而越是渺小的人,却越是高傲自大、目空一切、目中无人呢?
我们在一些我们所敬佩的人面前,有时也会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甚至有一种不配做他们朋友的敬畏感。
当我第一次经过峭壁摩天的长江三峡时,第一次参观巨大无比的广西依岭岩大溶洞时,第一次走近声如雷鸣的尼亚加拉大瀑布时,第一次从故宫的太和门遥看金銮殿在蔚蓝的天空下,像一个巨人般仰卧在中国的大地上时……,我都有这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我惊讶上主的化工,我感念民族历史的悠长,我缅怀着我们祖先曾经经历过的奋斗,所流过的血汗和泪水,和他们那些曾经拥有过的光辉岁月。
这也是孔子的门人弟子,在孔子面前所怀有的那种“高山仰止”的感觉,他们觉得孔子的学问、人品和胸襟,直如山高水畏,使他们起敬起畏。这也许亦是圣经上所说:“敬畏天主,是智慧的开始”(德1:16)的那种敬畏之情。
在香港回归后的首次法律年度开幕典礼中,其中的宗教仪式一环被取消了,也许是基于宗教平等的原则,不能单单采取基督宗教的仪式吧?但有部分的法官及法律界人士,却自发要求举行一台感恩祭,以表达他们的信念和心境。
这种心境就是:他们认为自己虽然有审断是非曲直的职责,却始终是以一个“人”的不足,去判决另一个同样不足的人;他们要做的,几乎就是神要做的工作。因此,这些法官和法律界人士,都深深的感到自己的不足和不配。所以他们都很愿意藉着一个宗教仪式,谦虚地在上主面前祈求智慧、能力和大公无私的品格,以弥补他们先天的不足。
贾谊是汉朝一位著名的文学家兼政论家,可惜怀才不遇,抑郁以终。苏东坡对这件事的感慨是:“古之贤人,皆有可致之才,而卒不能行其万一者,未必皆其时君之罪,或者其自取也。”意思是,有些“圣贤”其实是有大才干的,但他们终其一生,都不能实践自己的理想和抱负,这未必都是因为别人有问题,因为他们自己也许亦要负上很大的责任。
而苏东坡认为贾谊要负上的责任,就是他的不够谦虚。苏东坡对他的批评是:“志大而量小,才有余而识不足”。度量小而又识见不足,显然就是指的缺少虚怀若谷的胸襟。
圣经上说:“神贫的人是有福的,因为天国是他们的”,(玛5:3)神贫最主要就是心灵的自空、倒空,对自己的一切自觉贫乏和不配,这样才可让上主去充满。
伯多禄和保禄都是这样的人,他们虽然有经世的才华,但却有无比的虚心,那是一种自我忏悔、承认有限,同时亦完全相信、敬畏、依靠上主的无限虚心。
常年期第六主日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读经一:(耶17:5-8):信靠上主者蒙祝福
读经二:(格前15:12,16-20):若基督没有复活,信仰便成空
福 音:(路6:17,20-26):真福与真祸
中国文化:是贫也,非憋也。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
你们贫穷的人真有福,因为天主的国是你们的。你们现在饥饿的人真有福,因为你们将得饱饫……你们富有的人是有祸的,因为你们已经得到了你们的安慰。你们现在饱饫的人是有祸的,因为你们将要饥饿……(路6:20-26)
耶稣在他的训导中,最重要的言论可说是真福的言论,这也是他整个“山中圣训”的导言、总纲和精神的所在。我们都习惯称这些为“真福八端”。
玛窦福音第五章开头记载的有“八端”真福,路加在这里记载的却只有四端“真福”,其它四端却是“真祸”。
而且,玛窦在讲真福时用的字眼,很富“精神”的性质或者是“灵性”的色彩,例如“神”贫,“慕义”如饥似渴,为“义”而受迫害等等。路加则直接了当地说:贫穷、饥饿、哭泣、憎恨、拒绝、辱骂诅咒。
有些解经学者称路加福音为贫穷人的福音,认为它好像是特别为贫穷人而写的,常在有意或无意之间,面对着贫穷人,关心着贫穷人的命运,也特别的为贫穷人发言。从今天的这篇圣经看来,这个观点看来颇有道理。
当我们读到今天的福音时,路加指的那四类有福的人是真真实实的苦人,他们是一无所有的穷人、缺少食粮的饥饿的人、在坎坷的生活中哭泣的人、因基督或因理想而被有钱有权的人迫害的人,耶稣认为这些不幸的人,都是有福的人。和这四种人相对的那四种有祸的人,则是真真实实的富有的人、饱饫的人、欢笑的人、被人夸赞的人。
真实的幸福和真实的灾祸,在耶稣的眼中,与世俗人的看法,是多么的不同,其中的差距何只霄壤,相距又何止云泥!
作为一个基督徒,我们不单要相信、要领受洗礼,还要皈依——整个人的皈依,向基督的皈依。
保禄认为,我们相信基督而又接受洗礼的其中一个效果就是:“我们藉着洗礼,已归于死亡与他同葬了,为的是基督怎样藉着父的光荣从死者中复活了,我们也怎样在新生活中度生。”(罗6:4)
这个新生活必须包括要有新思想,要有思想上的更新。真的基督徒必须生活像基督,思想像基督,并以福音的精神、福音的理想、福音的价值观,作为自己生活的准则和规范。
今天的福音给我们启发的一个新思想就是:感到有欠缺的人是有福的;意识到自己的生命不足、一无所有、十分的需要别人和天主的人,是有福的。反过来说,不感到欠缺,不感到有任何“需要”的人,是有祸的。
在基督徒的信仰生活实践中,那些在世上拥有太多物质、太多财富,生活太顺境的人,似乎真的是较难接触到天主,也和信仰好像有点格格不入。
以色列人往往就是在顺境中,便会忘记、甚至背叛天主。待到天主惩罚他们,而使他们处在逆境时,他们才会痛悔、回头。所以整部古经、整个犹太人的历史,好像都是一个不断的循环:顺境、背叛、惩罚、逆境、悔改、赦免、顺境……。
我们不是也往往在逆境中才“临急抱天主的脚”,才会去祈祷吗?我们不是往往在困苦中、艰难中、无奈中,才寻回自己的信仰吗?
今日的圣召危机,不是也和都市化、和人们拥有物质的多寡成反比例吗?中国大陆有很多圣召,却大多是从较贫穷的农村来的;富裕的北京、上海、广州、武汉等大都市,早已和香港一样,没有圣召了!
又当我们看到贫穷的庄子在君王面前,能毫无愧色地说:“是贫也,非憋也”的时候,他是多么的充满自信、多么的神采飞扬。而贫穷的曾子能日日引吭高歌,声振金石,致使“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他的心灵,又是多么的洒脱、无忧和快乐?
物质的丰盛、财富和顺境,其实都不是问题,它们本来也是天主的祝福,是好的。问题只在于:我们容易把这些物质当作“天主”,当作我们生命的归宿,和我们一生奋斗之所系,这些物质很易掩盖了我们注视天主的眼目。
神贫给我们提供一个自空的生命境界,在那里,我们会更易被天主所充满。所以神贫的人是有福的,因为天国是他们的,天主是他们的。
常年期第七主日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读经一:(撒上26:2,7-9,12-13,22-23):达味不愿加害撒乌耳
读经二:(格前15:45-49):人虽属土,最后要与基督同样属天
福 音:(路6:27-38):爱德的金科玉律
中国文化:养子方知父母恩。树欲静而风不息,子欲养而亲不在。
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历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我对你们说:应爱你们的仇人,善待憎恨你们的人;要祝福诅咒你们的人,为毁谤你们的人祈祷。有人掴你的面,把另一面也转给他;有人拿去你的外衣,连内衣也让他拿去……你们愿意别人怎样待你们,你们也要怎样待人。(路6:27-31)
福音有句话经常被外教朋友当作笑柄,这句话就是:“有人掴你的面,把另一面也转给他”。玛窦福音更清楚:“如果有人打你的右颊,你把左颊也转给他。”(玛5:39)
外教朋友会挑战我们说:“耶稣对你们基督徒所说的话,你们做得到吗?我现在打你,你会不还手吗?”
要明白耶稣上述的话,我们需要有一种观念上的转变,要有一种新思维,要升进另一种待人接物的新阶段。有人称这种观念上的转变为典范的转变,或范式的变换(paradigm shift)。
范式的转变带领我们进入一个思维新境界,我们好像是配上了另一副新眼镜去看世界、看人生;我们已进到了人生的另一阶段,例如从做子女的阶段,进入到做父母的阶段。
中国人说:“养子方知父母恩”,“方知”这两个字是在说明,未做父母的人,是极难明白为人父母者的心情的,“只有”在我们自己做了父母之后,我们才能真正体会到,我们的父母当时是多么的爱我们。但往往,这是一个追不回来的时间,补救不了的遗憾,因为已经是“树欲静而风不息,子欲养而亲不在”了!
这就是典范的变换或范式的转变。人往往只有在进入了一种新的生活之后,才能站在那个角度下去思考,才能有这种新的思维、新的思想。
耶稣在这里说的,不是一种个别的行为,他不是教人问:“你打我,我怎么办?”他说的正是上面所描述的那种待人接物的新典范、新境界;他正在邀请我们进入的,是一个全新的生命之境,一个无限宽容、无限体谅的新天地。在那里没有斤斤计较,没有冤冤相报,没有仇,也没有恨。生命是一个永恒的微笑,永远的爱和包容。
“我现在打你,你怎么办?”这只是开玩笑,并不是耶稣所说的生活新态度,我们可以不必理会这种玩笑。
对于思维上的不同范式或人生的不同态度,苏轼曾在他的《留侯论》中举了一个有关勇气的例子去说明:“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这里所说的匹夫、小人物,甚至是懦夫的想法,和那些真有大勇气的人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他们属于两类不同的人,也就有两类不同的思维范式。
别人欺负你、侮辱你,你就愤然起来和他较量,跟他打斗,这不过是“匹夫之勇”。大勇的人挟持大、抱负大、志向也大,他有的是大胸襟、大气魄,也即是耶稣所邀请我们要拥有的那种器量、风度、气质和修养。这种人看得深、看得通、看得广、看得远、看得透。这跟“匹夫”们的复仇或好勇斗狠实在有天渊之别。
有些人胸襟广阔,许多事都可以一笑置之。鲁迅所谓“历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说的也是这种胸襟、风度和器量。
我们活在一个物化的世界中,只懂求实用、讲回报,任何行为,都要求有“着数”。我们变得过分理性,常问“为什么”。其实最伟大的生命,最动人的故事,往往就发生在“不为什么”之时。伟大的亲情和伟大的爱情就是这样的。
我们如何才能提升自己的生命,以达到上述的境界呢?福音给我们提供了两条可行的路:第一、是进入上主的心中,求上主变化我们,使我们能用上主客观而清明的眼睛去看世界,用上主无限而伟大的爱心去包容世人。第二、是进入对方的心中,亦即要能设身处地,去在别人的处境下思考:“你们愿意别人怎样待你们,你们也要怎样待人。”
这两条都是使我们能走向宽容,让自己的心胸更加广阔的康庄大道。
常年期第八主日
心善子孙盛,根深枝叶荣
读经一:(德27:4-7):言谈是人品的试金石
读经二:(格前15:54-58):罪必被战胜
福 音:(路6:39-45):应取出眼中的大梁
中国文化:防寒莫善于加衣,止谤莫如修身,防暑莫善于近水。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忠恕之道。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
怎么你看见你弟兄眼中的木屑,而不觉察你眼中的大梁呢?你看不见自己眼中的大梁,怎能对你的弟兄说:“弟兄,让我取出你眼中的木屑”呢?伪君子啊!先取出你眼中的大梁,然后才能看得清楚,以便取出你弟兄眼中的木屑。
好树不能结坏果实,坏树也不能结好果实。每一棵树的好坏,凭着果实就可以看出来。好人从他心中积存的善发出善来,坏人从他所积存的恶发出恶来,因为心里充满什么,口里就说什么。(路6:41-45)
听到上面耶稣所说“大梁和木屑”及“好树结好果,坏树结坏果”的话,我很快便联想到中国文化中的“向里用力”和“修身”的特质。耶稣要求的是先由自己做起,中国文化也要求我们一切都要“反求诸己”,也即是由自己做起。
一个人在“做”什么以前,必须先要问自己“是”什么、是谁、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由自己出发,就是向里用力,就要修身。
中国文化中“向里用力”的倾向,可以由东汉徐中干的话看得很清楚,他说:“防寒莫善于加衣,止谤莫如修身,防暑莫善于近水。”即面对寒冷或暑热,就要多穿衣服或住近水边,不要老是埋怨天气;在面对毁谤时,则要更加努力修身、敦品励行、更加的自我警惕,务求不让人抓到任何的把柄,而不是老是要抱怨别人。这些都是最彻底的、正本清源的解决问题方法,不把问题推到别人身上,或只是责怪环境和“社会的错”。
中国文化“向里用力”的结果,是大力主张“修身”,并以修身为生命、道德之本,所谓“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论语.学而)这是所有人的责任,没有人可以例外,“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大学)
着重修身的人,会从自己出发,去想到该如何待人。在这方面,孔子发明了忠、恕两个观念:“责己以忠,待人以恕”,即对待自己要严一点,对待别人却不妨宽一点。把这忠恕两字实践起来,要注意两方面,第一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第二就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这种人因为常常想到别人、关怀别人、敏感于别人的需要,所以更会“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大学)这种人很在意于别人的感受,更不会随便伤害人。这种人生态度,其实亦即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进一步实践。
今天的福音,最基本的精神也是强调“向里用力”和“修身”,这本来就是许多热爱人生者的共识,也是人要成为文明人的关键所在。所以耶稣的“大梁和木屑”比喻很能引起人们的共鸣。
我们的眼睛是要用来看的,它必须清明、清洁、明亮,不能有任何遮蔽,才能看得清楚。所以眼前或眼中的任何木屑、大梁、小草、灰尘,都必须除去净尽。我们自己要除去这些障碍,也要帮助别人除去这些障碍。但如果我们自己眼中有的是大梁,又怎能帮助别人除去眼中的木屑或小草呢?
这也正是耶稣所说的:“失明的人怎能给失明的人带路呢?两个人不是都会跌落坑里吗?”(路6:39)
拉丁文也有句成语:“你没有的,就不能给人。”(Nemo dat quod non habet) 同样的,你不懂的,又怎样告诉别人呢?你不做,又怎样叫别人做呢?你不是这种人,又怎能快快乐乐地做得出这种事呢?这些不都是最明明白白的道理吗?
所以今天的第一篇读经德训篇也这样说:“火考验陶匠的陶器,言谈显露人的品格。一棵树的栽培,可以从它所结的果实看出来;同样,一个人的意念,也可以从他思考后所说的话看清楚。”(德27:6-7)这真是“言为心声”的最好注脚。
其实人除了有个体的生命外,也有团体的、家族的、民族的生命;在这个大生命中,我们是互相影响、荣辱与共的。我们务本、修身,不单可以让自己的生命充实、丰富、快乐,也可以泽及子孙、惠及邻里、裨益世界。正如一棵树,如果它的根深,那么整棵树都会枝叶繁茂。所以若我们活得出一个更丰富的生命,我们的子孙也会因为我们而蒙受上主沛降的祝福。
常年期第九主日
主宠盈环宇,天恩泽万邦
读经一:(列上8:41-43):天主的名传遍外邦
读经二:(迦1:1-2,6-10):传假福音的人应受诅咒
福 音:(路7:1-10):葛法翁的百夫长
中国文化:大其心,容天下之物;虚其心,受天下之善;平其心,论天下之事;潜其心,观天下之理;定其心,应天下之变。
撒罗满在圣殿里祈求天主说:“愿你从天上的居所俯听这些外方人,答应他们向你祈求的一切,使天下万民如同你的百姓以色列一样,都认识你的名而敬畏你。” (列上8:43)
耶稣听见这些话,很欣赏他,转身对跟随他的群众说:“我告诉你们:即使在以色列,我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信德。”被派去的人回到家中,就发觉那仆人已经痊愈了。(路7:9-10)
我真惊奇,你们竟这样快就离开了那藉着基督的恩宠召叫你们的天主,而归向了别的福音。(迦1:6)
把上面那三段圣经和背后的三个故事放在一起对照来看,可以看出一些很有趣的宗教现象,就是信徒和非信徒之间的分别,有时相当模糊;不信的人,有时比信徒有更大的信德,而信的人有时却在不知不觉中,竟然远离了他们所相信的福音,甚至远离了他们所相信的天主。而天主自己呢,却是一个热爱苍生,普爱世人,无限包容的大父。
先由福音说起。耶稣时代的那个百夫长,一个罗马军队中的小军官,是一位外邦人,一个在犹太人眼中没有信德、不敬畏天主的人,但他有的是一个慈祥的、爱护属下的心,他竟然为了自己的一个仆人而四处奔走延医求诊。他听说过耶稣的故事,所以拜讬了一些人去求耶稣帮助。当他知道耶稣要亲自去医治他的仆人时,他便说出了一句天主教在礼仪中千百年来天天传诵的话:“主,我当不起你到我舍下来,只要你说一句话,我的仆人就会痊愈。”(路7:6-7)
耶稣听到了,也说了那句令我们十分惊讶的话:“我告诉你们:即使在以色列,我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信德。”
在当时的群众心目中,有信德的人当然是指天主的选民以色列人,而外邦人是没有信德的。
再回说第一段读经,那是来自一篇撒罗满王的祷词,这祷词差不多共有四十节,而我们今天引用的只有一节而已。
撒罗满是圣王达味的儿子,以智慧而名闻天下。他继承了父亲达味王所奠下的基业,为雅威建造了一所宏伟辉煌的圣殿。在把圣殿奉献给上主时,他作出了上述那篇壮丽的祈祷文。
犹太人的宗教思想,原本十分偏狭,比今天的许多“基要派人士”(Fundamentalist) 或“原教旨主义者”都更狭隘、更厉害,并且更加抗拒别的宗教信仰。他们十分排斥外邦人,并认定他们都是上主所舍弃和不能获得救恩的人。但在今天撒罗满的祷词中,在以色列人最神圣、最庄严的礼仪里,外邦人竟然占了一席位。这位智王恳求上主,不单要善待自己的选民,还要俯听这些外邦人的祈祷,“答应他们向你祈求的一切,使天下万民如同你的百姓以色列一样,都认识你的名而敬畏你。”
这里要注意的,是这段经文暗示了,是外邦人先蒙受了上主的祝福,然后才知恩感德、敬畏上主,而非先信了天主,用自己的“信仰”去赚取天主的爱顾、赢得天主的欢心。这和耶稣后来所说“你们的父,在你们求他以前,已知道你们需要什么”,(玛6:8)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原来天主爱我们,只是因为他是一个“富于慈爱”的天主,他大慈大悲、慈悲为怀,是他主动要爱我们,而不是因为我们有什么值得他爱的。
说真的,我们的父母在我们还是一无所知、一无所有、甚至一无所是的孩提时代,不是也把我们最需要的给了我们吗?父母爱他们的孩子,并不需要孩子的恳求,也不在乎他们是不是“乖孩子”;我们在天的大父,又怎会不爱他所创造和救赎的所有人,无条件地赐给他们大量的、所需要的恩宠呢?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清朝一位学者金缨的话:“大其心,容天下之物;虚其心,受天下之善;平其心,论天下之事;潜其心,观天下之理;定其心,应天下之变。”
但世上真的有这种人吗?人的心真能完完全全的大、虚、平、潜、定吗?谁又能真的有宽广的胸襟去容纳天下的事物,或能除去一切的偏见以接受一切,或能平心静气地去谈论天下的事呢?这不是指的“天心”吗?其实,我们信天主的人,最需要的,就是向天主的这个“心”学习,学到能以天主的眼光去看天下,以天主的心去爱世界和包容世界。
如果我们不努力去充实自己的生命、发展自己的信仰,恐怕有一天,我们会和上面所引的迦拉达教会中的一些人一样,很快地离开了天主,离开了基督和对基督的信仰。
常年期第十主日
有心人天不绝,善生者活万年
读经一:(列上17:17-24):天主复活了寡妇之子
读经二:(迦1:11-19):天主早已选定保禄为外邦宗徒
福 音:(路7:11-17):复活纳因城寡妇的独子
中国文化: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能知足者,天不能贫;能无求者,天不能贱;能随遇而安者,天不能困;能造就人材者,天不能孤;能以身任天下后世者,天不能绝。
耶稣往纳因城去,他的门徒和一大群人与他同行,当他们走近城门时,正遇到一队送殡的行列,死者是个独生子,他的母亲又是寡妇,当时该城有一群人陪着她。主看见了,就怜悯她,说:“不要哭了!”于是上前按住死者的担架,抬担架的人就停下来。耶稣说:“青年人,我对你说:起来吧!”那死者便坐起来,并且开始说话,耶稣便把他交给他的母亲。众人都惊骇起来。(路7:11-16)
纳因其实是纳匝肋附近的一个村庄,圣史路加在这里所描述的耶稣,真是一位有情、有心,和很有“人味”的人。耶稣不单是百分之一百的真天主,也是如假包换的真人。
路加首先描写这位真人耶稣“遇到”和“看见”这样的一幕人间悲剧:一个没有丈夫的寡妇,连唯一的独生子也死了。我们可以完全想像和感受得到,这个寡妇震天的哭声,必然是极悲凉和极凄厉的。这种事情在那个“养儿防老”的时代,对这个寡妇来说无疑是意味着一切希望的终结。然后路加说,耶稣看见了,就油然生出了怜悯的心,并对她说:“不要哭了!”
具体的经验和亲身的接触,是培养真情实感的好方法,所以今天许多教育家和心理学家,都主张在训练我们的“情”和“心”的时候,要着重亲身的体验,不要只流于理论和说教,这就是英文的所谓exposure。香港许多骄生惯养的青年人,大多是怕吃苦的,不懂得珍惜他们的所有,也经常的抱怨这个、抱怨那个,但如果他们有机会到国内的一些穷乡僻壤去助学或做义工,那么,当他们回到香港后,就会容易懂得“惜福”,懂得如何去珍惜身边所拥有的一切了。
孟子也认为,如果一个人能亲眼见到一个小孩子爬近井傍,他一定会生出“怵惕恻隐之心”而去救他,使他不致掉到井里。孟子称这种恻隐之心或同情之心做“仁之端”,是“仁”的萌芽。这些都是“亲身体验”带来的效果。
当耶稣看到这寡妇,并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的时候,他就上前用手去按住棺材(其实是抬死者的小床,死者是全身裹着殓布,躺在小床上)。耶稣这样的接触死人,本来是犯了犹太人的禁忌,因为这足够让耶稣成为“不洁”。但耶稣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在他那充满慈悲之情的眼睛里,和在他那悲天悯人的圣心中,似乎就只有这个死去的人,和那位痛哭得死去活来的寡妇母亲。屈原那分“长太息以淹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的心情,大概也是这样的吧?
奇迹发生了:死去的人竟然复活、重获生命!耶稣也许没有想过要显奇迹,他只是渴望能解除这位母亲的痛苦。一切是那么的自然,就像水向低流,就像鸟儿的歌唱,就像春天里百花的盛放。耶稣的大爱自他的圣心源源流出,宣之于口,动之以手,一个原本没有生命的人,就这样又再次活过来了。
群众都在为这死人复活的大奇迹而惊讶,但人们的心却像没有多少改变,惊讶过后,一切复归平静,做买卖的照样做买卖,吃喝玩乐的照样吃喝玩乐。这在不久以后,群众要钉死耶稣时便可以看出,那些看过耶稣显奇迹的人,还是把这个耶稣看作连大盗巴辣巴都不如!
耶稣是生命之主,这生命是丰富的、充实的、永恒的生命。那不是死了又复活,复活了又死去的生命。他自己的复活正好说明了这点:坟墓不是生命的终结,死亡只是通向永生的一个大门。肉身不是樊笼,世界不是牢狱,生命也绝不荒谬;人本来就是为了永生而受造的,永远在天父的怀抱中,才是人真正的归宿。
我想起了清朝金缨在《格言联璧》中的几句话:“能知足者,天不能贫;能无求者,天不能贱;能随遇而安者,天不能困;能造就人材者,天不能孤;能以身任天下后世者,天不能绝。”这是一个超越了生命的限制的人,也只有这种生命才算是一个复活了的生命。
这里所说的“天”并不是指神明或天主,而是泛指一切最大、最深远的势力。一个真正活出生命深度的人,不怕生活的贫穷,不怕别人的轻侮,不被环境所困住;他爱人、致力陶成别人,所以他并不孤独;他的心在天下后世,以历史的重担为己任,所以他不会没有后代,因为他那丰富的生命,已经“薪尽火传”,永远传下去,在别人的心中、在别人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