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德不是你认为的那种能力

 丙年常年期第二十七主日读经评注

1. 有信德，就能显奇迹吗？

有“大”信德的人，就能移山动海吗？信德有大小之别吗？也许你的回答是肯定的。但如果你仔细读今天的福音，你会惊讶地发现，耶稣说的恰恰相反：“如果你们的信德像芥子那么大，即使你们给这棵桑树说：你连根拔出，移植到海中去！它也会服从你们的。”芥子在当时犹太人的用语中，指的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耶稣的意思因此是说，连信德小到不能再小的人，也可以显移山动海的奇迹。我们或许都会认为，好像我们的信德还不至于那么小吧，可为什么我们不仅移不了山，动不了海，甚至连用喝圣水来治病的能力都没有呢？

问题就在这里。事实上，很多人都对信德有误解，都有意无意地把它看成一种可以让人有超能力的东西，仿佛信德越大，超能就越大。然而，耶稣用那个反例告诉我们，信德无所谓大小，只分有无。这话听起来似乎太绝，但却是事实。我们可以推推耶稣的逻辑：如果连小到不能再小的信德，都可让人显大奇迹，那么奇迹就无关乎信德的大小；换句话说，只要有信德，不管它多么小或多么大，都有可能显奇迹。但这是不是说，显不了奇迹，就是没信德呢？当然不是。今天的读经会让我们明白，有真信德的人，也许反而显不了奇迹，因为信德和奇迹、以及奇迹所意味的东西，根本没有关系。

2. 有信德，可以无能吗？

圣保禄宗徒说：“犹太人要求的是奇迹，希腊人寻求的是智慧，而我们所宣讲的，却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基督。”（格前1 : 22）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基督，在犹太和希腊人的眼中，显得那么柔弱和无能，他也没有为遏制犹太人的嘲笑，从十字架上走下来。没错，信德更多地与“柔弱”和“无能”有关。奇迹是超能的表现、强大的标记。寻求奇迹，就是寻求某种超人的形象，这在本质上是相反信德的。有信德，不是为有能力做什么；而是为跟随“被钉十字架上的基督”。

耶稣在福音里说，不管我们做了什么，我们都应该视自己为“无用的仆人”。耶稣不是在贬损我们，而是在告诉我们：第一，做他的门徒，或者有信德，不是为成就什么；第二，即使我们有所成就，也不能归功于我们自己，因为事实上，我们若离了耶稣，“什么也不能做”（若15 : 5）。有信德，不是别的，就是和耶稣亲密结合，就是凡事都在他内，靠着他，并为了他而做。如此的做事，没有功利的因素；如此的做事，不以功效来衡量。有这种信德的人，即使在自己的生活中没有奇迹，或者为别人显不了奇迹，亦会照样对耶稣忠心耿耿，亦会照样谦虚和默默地服务。这样的信德看似渺小，实则伟大。

3. 因信成义，还是因功成义？

当我们把信德分成大和小时，我们的划分标准，往往是它的功效。可是，信德一旦跟功效沾上边，就不再是信德了，因为功效诉诸的是自己的力量和成就，而信德所投向的却是作为他者的耶稣。信德不是，也不可能是显示我们自身能力的资本；那样的“资本”绝不会是信德。不过，有信德的人，往往也有功绩，因为他在依靠着耶稣做事，只是他不会在意功绩。

因信成义和因功成义，一直是新教和天主教之间的争论。事实上，这样的争论没有意义，因为双方只是在侧重点上不同而已：新教强调的是基督之救赎的无偿性，而天主教强调的是人在得救上配合恩宠的必要性；一个看重的是天主的角色，另一个则不忽略人的角色。与正统的新教和天主教的观点所不同的，是虔信主义和无神主义：前者只要神不要人，即人在得救上完全被动，只需要相信基督就够了，根本无需做什么；而后者只要人不要神，即人在得救上完全主动，是人通过自己的行为和力量来拯救自己。

4. 信赖天主，还是相信自己？

无论是虔信主义，还是无神主义，都会在现实面前变得尴尬，因为无神主义者总会遇到超出自己能力的事，而虔信主义者也总会遇到天主看似撒手不管的事。比如哈巴谷先知时代的以色列民族，就因为强大的巴比伦帝国的欺凌而感到自己软弱无能，只能向天主呼号。天主于是借哈巴谷先知安慰以色列子民，告诉他们要有耐心和信心，因为天主必来拯救。这样的信心使他们有希望，而希望会让他们重新振作，所以他们是“因着信德而生活的”。

保禄在写给弟茂德的信中，也表示他们正处在艰难时期，一位被囚禁在罗马，即将致命，另一位则在为自己团体的内忧外患而苦恼。保禄是一个经验过软弱中之能力的人，他明白，基督的德能只有在他的软弱中才能全显出来（参格后12 : 9-10）。所以，他劝勉弟茂德，不要以软弱——被囚禁、受迫害——为耻，反当“信赖天主的大能”，并要勇敢地宣讲正确的福音，保护信友们的信德不受迫害和异端的动摇。

保禄宗徒是把信德和功德平衡起来的典型例子。一方面，他深知自己的软弱，没有丝毫的自恃，全然信赖基督，从而使得基督的德能在他身上彰显了出来。他没有由于这彰显出的德能而夸耀，他只夸耀自己的软弱，因为他知道那德能不是他自己的。另一方面，他没有由于全然信赖天主而无所事事；相反，我们在《宗徒大事录》和他的书信里发现，他是一位充满热情、不辞劳苦、马不停蹄到处传播福音的使徒。他既信赖天主，也尽力与恩宠配合。我们可以用圣依纳爵·罗耀拉的话来总结这种平衡的信仰生活，或者说有信德的生活：“在信赖天主时，要像一切都有赖于你自己；在行动时，要像一切都有赖于天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