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年轻司铎,受苦几十年,以为这辈子会死在流放中,待到他回来时,已经满头白发。他似乎什么都忘了,但他始终没有忘记“我是神父”。
只要“我是神父”没有忘,那一切会神奇般地再现。他不去回忆过去,也不诉苦,而是白手起家,一切从头来。众人称他为老父。“老没有妨碍,只要‘罗马领’还在我身上,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不会滔滔不绝讲空话,而是本本分分做堂口的宗徒。不闻其声,唯见其行。
他穿着一双磨平了底的老式胶鞋,看起来很土,但他说:“比起过去要舒服多了。”有一位老太,为老伴献弥撒,抖抖擞擞掏出10元,问他:“这一点行吗?” 老父说,“灵魂无价,为炼灵,没有献仪也可以。”这句话传开了,从此穷人不为做弥撒担心了。对穷人来说,这是实在的福音。“量力供应圣教会的需要”,贵在“量力”两个字。富人与穷人的财力差别极大,富人能做的,穷人不能,但在天之功,穷人不一定比富人少。天主看人心,不看钱财。老父收到的献仪,除了教会所需,总不忘穷人,他是“施舍无类”,意思是不管什么人,有难就应帮助。人都会有囊中羞涩,难以启齿的困境,老父有求必应。有一次一个青年找老父,说他是慕道者,有临时急用,老父打开抽斗说:“全在这里。”年轻人还算有分寸,只取走一部分,向老父九十度鞠躬,没有留下姓名便走了。事后,好心人说,老父上当了。老父说:“如果真是骗子,日后他也会改邪归正。因为他会想到一个老人这样相信他。”
老人识别能力特别强,对社会不良风气的免疫力也特别强,凡不应去的场所,一 概回绝,绝无商量余地。他有自己的朋友圈子,主要是弱势群体:老、弱、贫、残,当然还有富于爱心而慷慨的人们。他的住房十分简朴,无奢华之物,只有苦像、圣心像、圣家像和教宗像,简直有点像古代隐修士的房间。凡去他房间的人,只有白水一杯。但决不要小看这弹丸之地,多少叱咤风云的人物,在这里聆听训诲,低头沉思,泪流满面,痛改前非,投向基督大爱之中。其实,老父没有鸿儒之谈,他是以德感人,以心动人。当罪人与圣人在一起时,犹如生铁在熔炉之中,这决非人的力量,而是天主的力量。凡遇似是而非的难解之题,大家首先想到的是找老父,像家庭矛盾、夫妻不和等等。老父对有求于他的人从未有“我很忙”这样的托辞。老人之间流传着他的绰号:“老圣人”。 当然,不可避免会有无事生非的闲言碎语,这是世俗的恶习。老父闻之,一概不作解释,他的原则是沉默决不与人斗嘴。他相信人世间的是是非非,天主会作最公正的宣判。
老父借教友之力,经常作社会调查,哪个家庭特别困难,哪个家庭发生了大事,他都会爬上七楼八楼,累痛了那曾经受伤的腰,送去温暖,尽可能帮人一把。人们都知道老父舍不得给自己添一件好衣服,吃一餐好一点的饭,但为了教友他却很慷慨。
他做弥撒十分认真,每天早晨五点漱洗完毕,开始作弥撒前的准备,尤其在讲道前,早已写好讲稿,许多罪人听了他实事实讲的道理,感动得流泪。许多离开教会多年的教友,在重新回到教会大家庭之前,必然去拜访老父,向他倾吐一生的苦水,并办了妥当的告解,灵魂获得平安。日久之后,天南地北来找他的人络绎不绝。为了救灵魂,再累,他总是振作精神接待他们。在还没有举办慕道班的八十年代,福传以面对面的方法传授教理,老父对教外人士很有吸引力,以至到了九十年代,还经常有教外人找他,如因婚姻需洗礼的,老父总是认认真真地讲解。
老父是有圣德之人。有一次,一对老年医生从千里外来找老父,他们从车上看到一个老人在教堂大门附近走着,立即停了车,从远处呼唤老父。老父问他们,“从未见过面怎么会认出我?”老医生说:“神目告诉我一定是您,没有别的人会像您这样。”于是他们成为莫逆之交,两老办妥了灵魂大事,带着内心的安宁返回家乡。当老父已八十多岁时,他知道上主召唤他的日子临近了,于是他托老教友照顾好一对老年丧子的老人,每月要送费用和药物直到两老归天。
有的人以为老父年届高龄,必然老糊涂了,其实不然,他十分清醒,对于被冷落、被轻视和有意无意伤害他的人和事,他默默承受,是为了践行爱德。他学习基督,宽恕他人,为他人祈祷。
老父已无力再登上祭台,但他仍愿天天见教友,为教友祝圣圣物。有一次,修女让老父在轮椅上晒太阳,并为他读《备终录》。一位老太带了几十串念珠,请求老人祝圣。老太预感到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看到老父,她虔诚地跪下。老父已无力气说话,只是嘴唇嚅动,修女告诉她:“老父说,祝圣圣物,站着吧,不要跪。”老太把祝圣的念珠看成珍贵的纪念品,分赠给新教友。
不久,老父病危住进了医院,他不求特殊,与许多病人住在一个病房,每当探望时间,病人家属来来往往,话声吵杂,老父紧闭双眼专心祈祷,谦卑、忍耐。
他在世八十多年,前半生,吃大苦背十分沉重的十字架,后半生让多少人灵认识上主,让脱离羊栈几十年的亡羊归栈。就以这两点看,老人的一生在地上“愈显主荣”,在天上“喜庆满堂”。以世俗的话语来说,老人可以引以自豪。但是老人从不居功自傲,只说“我是神父,应该做的。”他念念不忘神父本职。
在维雅内——本堂主保圣人的时代,法国里昂主教说:“教会需要有才学的司铎,但更需要有圣德的司铎。”我们期待21世纪中国教会出现更多的像老父这样有圣德的司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