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在佘山生活100天了。以前堂区教友记念去世一百天的亡者,亲戚朋友们会请本堂神父为亡者奉献追思弥撒;我虽也是百日,却不用做追思弥撒,因为我还好好地活着。想起来,这百日里,每天反省、祈祷、阅读,隔三岔五喝喝茶,似是极其单调,但是天主却每每会安排一些“余兴节目”,让我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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蜈蚣夜袭事件
那是来佘山一个多月后的夏末入秋的一夜。
佘山一直以来多巨蚊。夏日里总会吃它们很多的“亲吻”之苦。习惯了,每夜早早点上蚊香,细细关严窗门。
这夜刚入睡不久,忽觉脚踝处一阵刺痛,急醒过来,一边安抚辣辣的脚踝,一边睡意惺忪地想到,这巨蚊的尖牙利齿,叮咬起人来,竟如医院里第一天上岗的实习护士打针一般,那么结结实实,火火辣辣。开灯起来查看这巨蚊,四周墙面、八个墙角、桌边椅腿诸处,皆无半点踪影。见电蚊香已然发白,想必是药效将尽,便更换了新的。心里揣度,这下子此蚊可以消停半夜,让我安眠了吧!于是上床关灯,盖上薄被,继续倒头睡觉。
不多时,突然又是一阵刺痛,辣辣的,更具火气。这回不在脚踝,而是在大腿上。我条件反射地以最快速度,向着痛处一记“大力金刚掌”。开灯以来一看,腿上并没有巨蚊的遗体,倒是疼痛感比方才脚踝处厉害许多,简直不是小疼,而是剧痛,并红央央地似有一团小红点。这下我完全惊醒了:这不应该是一个蚊子之力所能及,佘山的蚊子尽管大得出奇,夏季来佘山居住过的朋友都领教过。但是,叮咬我的家伙,远比巨蚊可怕得多。而且,看起来它并不会飞翔,因为我始终没有听到蚊子在静夜里四处飞动,尤其在靠近耳畔时发出的扰人的嗡嗡声。这会是什么呢?臭虫吗?佘山不出这种东西!跳蚤?有可能!修院里几只野猫在大家的关心爱护下,生活得倒也比我还自在逍遥。它们身上可是会有跳蚤的!难不成,这些跳蚤为了追求更大的自由,不再愿意寄生于它们的宿主身上,而向往我居住的二楼,来寻鲜猎奇?
我此时睡意全消。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翻身下床,戴上800度的近视眼镜。这回专注于被子、床单了。小心翼翼地掀动被子,一寸一寸翻查。
天哪,原来是它!一条铅笔粗细的红褐色蜈蚣,S型蜷爬在被子上面。我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并不是个胆小如鼠的人,但与蜈蚣如此“肌肤相近”,实属首次。难怪被叮咬得火辣辣地剧痛。怎么办?这家伙看起来不太好对付,我是赤手空拳,它却有一对毒牙,爪子更多,跟它空手过招,我绝不是对手。脑子里飞快转动:我得借助工具!想到门后有一罐“雷达喷雾”,上面画着“蟑螂蚊子死光光”的图案,以前用它来喷过几次爬进房间里来的壁虎,想必用它来对付这个怪物,即使它不昏厥,也会够它呛的。
于是,紧盯蜈蚣,见它趴在被子上双须左右晃荡,身子岿然不动,便蹑手蹑脚、轻捷地跑到门口,迅速拿起喷雾器,飞快地回到床边,寻找被子上刚才蜈蚣蜷趴的位置。奇怪,蜈蚣不见了。我心慌慌地一手持着喷雾器,一手轻轻翻开被子。蜈蚣真的踪迹全无。
这下我有点抓狂了。于是开始翻遍整条被子,枕头,没有!翻起被单,没有!揭开被套细查,没有!打开枕套检索,没有!翻起床垫,也没有!挪开小床,也没有!再翻查放在旁边椅子上的衣物,也没有!书里,夹层里,也没有!
这一夜,我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直到今天,也没有找到这条蜈蚣。它就这么,与我亲密接触、狠狠叮咬了我几口之后,便悄然隐没了。而我,自从那个晚上的蜈蚣偷袭事件之后,落下了“病根”了,每天晚上上床睡觉之前,便多了一项工作:仔细翻查被子、被单、枕头、床沿四周……然后才觉得安心。
吃饭时,和铎兄铎弟们笑谈起这件事,引出了大伙儿很多有关蜈蚣的故事。有些是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的,有些是茶余饭后听来的,都很有趣。但凡有过此类经验者,每每分享起来,都有一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