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笔者总是羡慕外地的美景，总以为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笔者在开封生活了10多年，曾经走遍古城的“七角八巷七十二胡同”，一直沉浸在市井文化中不能自拔。当笔者走进天主教河南总修院时，却使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笔者没想到，在开封，除了满眼大宋的遗迹外，竟然还有如此辉煌的中西合璧的经典建筑。笔者惊诧于她的美，就像一个迟暮的美人，虽然历经岁月的铅华，但是斑驳廊柱依稀可见的色彩，显示出她曾经的尊贵与辉煌。难怪当初顾长卫拍电影《孔雀》时选这里作为拍摄基地，影片中很多镜头都可以在此找到背景。
一
天主教河南总修院经罗马教廷传信部批准办学，1930年冬天开工，由天津法商营造公司承包修建，1932年春竣工。当时全国只有开封和上海两处总修院。开封教区主教谭维新多次视察选址，最后按天主教传统习惯、西欧各国的常规，选定距离城市较远、避开闹市的羊尾铺村，修建了天主教河南神哲学院，又称天主教河南总修院，作为培训神职人员的场所。
当年在院址选定购买地皮时还有两个小插曲。最初，修建该院因系罗马教廷传信部拨款，故用传信部的名义，以谭维新为代理人向当时的河南省契税经理局办理手续。该局经理按当时律令，以外侨不得在内地购置永业地产为由驳回，不予办理正式手续。谭维新一筹莫展，于是便派意籍传教士前往汉口向意大利驻汉口领事馆求援，经意大利领事馆外交官出面向当时的国民政府外交部发出照会，声明系建立修道院并非私人财产，而是属于天主教会的。国民政府外交部派参事靳志来开封进行调查。靳志是开封人，字仲云，当时在南京国民党政府外交部工作。他精于诗词，擅章草，风格典雅古秀。靳志回到家乡开封，了解详情之后也很理解支持。谭维新打听到天主教徒徐魁元与靳志家有亲戚。徐魁元不但是天主教徒，而且在开封天主教区内还有一定的声望。经徐魁元出面从中斡旋，靳志网开一面，督促河南省契税经理局最后以天主教河南总修院名义办理验契手续，才得以顺利营建。
另一个小插曲就是当时在购买地皮的时候遇到麻烦，有几户人家不管是教会出面还是政府出面做工作都不肯卖地，出再高的价钱也是不卖。谭维新没有办法，入口大门东临街部分始终是私人门面房，大门只得偏安西南。
二
天主教河南总修院作为重要的近代宗教文化遗产和规模较大、质量很高的建筑群，在历史、科学、艺术等多方面具有很高的价值。
该院的设计为中西合璧型，仿照天主教会在北京创办的辅仁大学所建造的模式，即外观为中国古典式，内部为西式装饰。采用这种建筑造型设计的主要因素，一是外国传教士对中国宫殿式建筑的雄伟庄严、优美协调深为叹服。二是因当时罗马教廷驻华代表刚恒毅认为，要使天主教能在中国发展就应与中国传统文化相适应，提倡教堂要建成中国式的，圣像也应绘制得具有中国艺术特色。
该院主体建筑为一座平面呈椭圆形的环形二层楼房，楼的上下二层均有宽约3米的外走廊围绕全楼。整座建筑南北对称，造型庄重大方，气势宏大，装饰细腻精巧，色调素雅，做工考究。该院共计占地57亩2分1厘，四周有围墙为界。该院大门位于整体的偏西位置，为古典式，大门两侧各有传达室一间。从大门向北是广场，是体育活动的场所。
该院楼的正面大门为封火山墙式，上原有书写红色行楷字迹“河南总修院”，旁边曾有小字“北宋大花园故址”，此为开封当时名书法家关百益的手笔，现已被凿去。如今，在“河”字正下方隐约可见痕迹。下面雕着线条优美的宗教图案，最顶端伫立着一柄神圣的十字架，一扇红漆斑驳的木门镶嵌在半圆的门洞之中。
该院主体建筑位于中央，南北长51.1米、东西长91.4米，建筑面积2700平方米，大小房间共有 190间。上千平方米的院落，被首尾相接的楼温柔地环抱着，整个楼属于中西结合式的砖木及砖混建筑结构，高近10米，分为上下两层，采用中国古典式，造型为出厦，下层为水泥柱，上层为木柱，均有走廊围绕，粗大的廊柱壮观、肃穆、大气。走廊的梁檩及木柱外露者皆加油漆。外墙青砖对缝砌造，墙身厚重，收分明显。立面上混杂使用中国古建筑手法，所用的瓦皆为灰色筒瓦，整座修道院建筑主体保存基本完好，是一组不可多得的中西合璧的近代建筑成功范例。
进入楼内为一宽敞的庭院，当年这里曾经种植石榴、榕花、松柏、无花果等树木，芳草萋萋，落英缤纷、鸟语花香。
信步在回廊中，一边享受着精美建筑带来的深刻震撼，一边咀嚼着久远历史留下的浓重滋味。当年的修道院，分男院和女院，“独身”是天主教会的一条法律，身为天主教的神父必须要遵守这不结婚的法律。通往女院的门紧紧地锁着，布满蜘蛛网，尘封多年的门紧闭，通过门缝的微光可见彩色的玻璃窗，一如当年那样华贵与精美。不少房间里零落着碎砖烂瓦，弥漫着一股呛鼻的霉味；天花板墙皮大块大块地脱落，露出一些木条……一座教室样的房子屋门敞开，里面残留几张桌子，地面厚厚一层积尘，墙壁依旧洁白，不见了当年众多修女修士静修的情景，不见了那些身着长袍的神职人员，不见了他们缓缓聚集在一起合唱圣歌的情景，透过岁月的烟雨风云，只感觉岁月的沧桑和时光的无情了。
一楼的四角各有楼梯相通。在修道院正楼正门相对的楼北向开有一个小门，有一个十余米长的走廊与后面的教堂相通，名为“圣母无染原罪堂”。建筑面积为301.7平方米，可容200多人参加宗教仪式。小教堂正面的大门亦为封火山墙式。
建筑构件充分显示出浓厚的中国元素。比如图案多由浮雕和透雕构成，主要造型是植物的纹饰。滴水、瓦当均以龙或者植物纹饰为图案内容，做工精细。前主楼垂脊脊端端坐着两只小狮子，造型栩栩如生，威严不失情趣，就连通气孔的铁艺图案也是四角蝙蝠吉祥图案。这一切都显示出中国传统建筑的艺术特色。
南北主楼北部山墙上有白色浮雕山花造型。山花整体保存基本完整，造型中无论是植物叶、花朵还是枝干，均构图完整饱满、线条流畅、栩栩如生。整座建筑封火墙是全砖体，老式灰砖，墙体为空心。这种设计既增加了房屋的安全系数，又增添了建筑的美观。它使简单的“人”字形屋面变得错落有致、曲折流畅，在鳞次栉比的房屋之间丰富着画面的色彩与形式。当火灾发生时，高高的墙阻住了火势继续蔓延。同时，由于墙体为空心，热量在空气中传播比在固体中传播慢，而且墙体又厚，这无疑为隔壁的房子提供了另一重保护伞。
三
1932年，天主教河南总修院竣工，并开始招生。院长由各教区主教提名推荐，由罗马教廷批准，先后由意大利人罗克信、张景芳、博览阁任院长，宗教课全由意大利教师担任。招生修士的范围是河南全省9个教区和陕西汉中教区，入院者必须出自天主教徒家庭，未婚，并在初级学校毕业的男青年。招生人数无定规，各界相差很大。经费由罗马教廷传信部拨给，各教区推荐修士亦交付一定费用。分哲学班和神学班，期满合格后，由院长推荐，一般即可授予神品，并由主教祝圣为神父。在招生的28年间，该院为河南9个教区及陕西汉中、安康等教区培养了几百名神职人员，为天主教在中国内地的发展作出很大贡献。
1938年6月，开封沦陷，战火逼近，百姓流离失所。该院因为悬挂有意大利国旗而免于轰炸，东郊附近14个村的百姓纷纷到此避难。1938年9月，百姓曾立碑纪念，《天主教河南总修院捍卫兵灾记碑》为证。后来意大利在“二战”中战败，该院外来经费减少，只能勉强维持。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1951年以华人马昌仁为院长，1953年10月前意大利人仍控制该院。1954年以后，因天主教河南总修院在院的修生、教师及职工总共不到30人空房甚多，为解决该院的自养问题，该院将楼房的一半出租于河南生物制药厂办公用房。1958年秋，该院因培训人员仅有4名不能开班而不得不停办，这一停就是半个世纪。50多年来，该院饱经岁月更替、人事变换。这里曾经是开封炼铁厂的办公楼，曾经改为炼锌厂，曾经入住了炼锌厂部分职工家属。
在大量近代天主教建筑已经销声匿迹的今天，对于近代开封和河南这段历史见证的天主教河南总修院而言，她更显得弥足珍贵。灰色的墙面，灰色的筒瓦，处处都渗透着神秘和威严；大方庄重的排窗，虽然玻璃残缺不全，仍给人以无尽的想象；优雅的墙饰浮雕，厚重的铁质栅栏，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往日的辉煌……如今，这座院落已经展开了维修，不久的将来，将再现当年的人文历史和建筑之美……
著名画家徐松波在笔者带领下参观后感言：“天主教河南总修院是一个典型的民国瓷器，就是残损仍然光彩依旧。”天主教河南总修院——刚转身，就已经开始思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