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关于波兰民族的细节值得我们注意： 马克思曾盛赞波兰民族是“欧洲不死的勇士”，就连华沙的美人鱼雕塑也是一手拿剑一手拿盾，与丹麦著名的哥本哈根的美人鱼温顺形象完全不同。 今天的波兰民族是欧洲少有的对宗教依然相当虔诚的国家，境内大小教堂林立，宗教气氛浓郁，每周去教堂参与弥撒仍是大多数波兰人们重要的生活内容。95%的波兰人信奉天主教，其中逾七成的人依然严格遵守天主教习俗，特别尊崇圣母玛利亚。虽然天主教在宗教改革中多次被企图压制，但这反倒是更加让波兰人坚定对天主教的信仰。其余的5%的波兰人信奉东正教或新教。1978年，当选为天主教教宗的波兰人若望·保禄二世访问波兰，其时出现了万人空巷的狂热欢迎场面。当局期待欢迎的民众会发生混乱，以此来损害教会的名声，于是特意不派一名警察维护秩序。但是几十万欢迎人群秩序井然，事后广场干干净净，连一朵花都没有被践踏，简直超越了以干净著称的日本民族。 教堂的号角声每天在波兰第一广播电台转播，这成了波兰的象征之一。波兰天主教堂的密度在欧洲首屈一指，而克拉科夫则是欧洲人均教堂数目最多的城市。自宗教改革后，世界各地对天主教开始慢慢冷淡，唯有波兰是惊人的例外，并且天主教也没有失去工人对他的忠诚，即使在苏联的控制下。波兰统一工人党是东欧共产主义政党中唯一在党纲中不写入无神论，并正式允许天主教徒入党的政党。当时的波兰军队在军中就有随军神父，波兰总政治部甚至还设有副部长级的总神父，这在共产党军队中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1952年后波兰成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在冷战期间，内外政策都追随苏联，但这只是波兰政府的行为。波兰国民由于经济发展滞后和民族主义产生了强烈的反俄心理，使得波兰成为东欧社会主义国家中最动荡的国家。1956年发生了波茨南事件，1970年和1980年也发生了两次大规模的罢工事件。 在二战中，若按参战国中人口比例来计算，600万的波兰士兵和平民死亡数字，使波兰成为死伤最惨重的国家（1938年，波兰总人口3500万，战争导致死亡人数占总人口的17.1%）。这里是战争中最激烈的战场：1939年9月1日，二战刚爆发，波兰即被纳粹德国和苏联共同入侵并瓜分。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纳粹德国占领了波兰全境。华沙起义后的1945年，苏联又占领了波兰全境。波兰人民就在不断地驱赶两个入侵者中死伤惨重，这显示出波兰民族强烈的独立和自由意志。此外，波兰人的抵抗不是以平民百姓做挡箭牌，而是精英们率先冲出战壕。其中，全波兰内神职人员死亡1/3，知识分子死亡38%，超过一般平民的死亡率（著名的雅盖沃大学的全体教师被杀害）。 波兰人信仰自由，而且富有民族精神，一直努力于民族独立。在二战的沦陷区中，波兰民族的反抗是最为激烈的和最团结的，所以波兰在纳粹德国控制下而没有出现过伪政府、更加没有伪军，甚至纳粹德国设在华沙的总督府都不敢雇佣波兰籍的雇员。正是由于波兰民族的激烈反抗，才导致了纳粹德国疯狂的镇压，奥斯维辛为代表的集中营就是例证。波兰境内的95%的波兰犹太人被杀害，总数达三百万。 卡廷森林事件，其行为本质与纳粹大屠杀并无实质区别。最初苏联把在卡廷森林发现的四千多具尸骨栽赃到纳粹德国头上，认定是纳粹的屠杀行为，企图进一步挑拨波兰与德国之间的民族矛盾。但随着案件的不断深入调查和证据的发现，1990年苏联不得不在《真理报》上正式承认，卡廷森林中的屠杀是斯大林的罪行之一。1992年10月俄罗斯国家档案委员会向波兰移交的“绝密档案”中，最重要的一份就是“联共（布）中央政治局1940年3月5日关于枪决14700名波兰军官和在狱中关押的11000名波兰公民的决定”。卡廷森林真相至此终大白于天下。波兰人为何在建立社会主义国家之后动荡不断，就是因为对苏联的严重不信任。 华沙起义，相信每一个波兰人都为之自豪而且为之警醒的战役。这是波兰地下军反抗德国占领军的战役，从1944年8月1日开始，目的是波兰人想在苏联红军到达华沙前解放德国的占领区，以免受到苏联的控制。波兰地下军采用了游击战的方式，纳粹德国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疯狂镇压，直到10月2日，波兰地下军才投降。起义导致了1.8万军人和25万平民死亡，德军则有1.7万死亡。当时苏联红军早在7月29日就到达了华沙附近，但没有给波兰地下军提供任何帮助。此次起义激怒了希特勒，后者命令德军把华沙夷为平地，狂轰滥炸导致超过85%的城市建筑被破坏，波兰人民只剩下一片焦土。 华沙解放后，为了按原貌重建城市，在最初的一年时间里波兰人民就绘制出超过百吨的图纸。但重建工程实在浩大，直到1966年才基本完工。即使是个重新建造的城市，但它的历史记忆和意义，仍然让华沙被评为世界文化遗产。 波兰31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中竟然容纳了12个世界文化遗产，从中也可以看出波兰灿烂的文化。其中历史上的名人有我们耳熟能详的“日心说”创立者哥白尼。而伟大的作曲家肖邦，其创作的音乐都与波兰有关，和爱国相连，富有民族性。推动了放射线医学应用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居里夫人，以及天主教教宗若望·保禄二世和团结工会的领袖人物瓦文萨等等，都是世界历史上熠熠闪光的波兰人名字。 德国诗人海涅对音乐家肖邦的描写，似乎更能代表普遍波兰人对自己祖国的爱恋。海涅说：“他在钢琴前坐下的时候，我觉得仿佛是一个从我出生地来的同乡正在讲述当我不在的时候曾经发生的最奇怪的事情。有时我很想问他：‘家里的那些玫瑰花还在热情地盛开吗？那些树还在月光下唱得那么美吗？’” 波兰民族是苦难的民族，在历史上遭到了种种悲剧，但民族意志并没有消沉下去，反而以更加昂扬的姿态迎接民主、自由、独立。恩格斯曾盛赞波兰是“东欧民主的策源地”，并说波兰人到处传播民主，是“唯一的一个过去和现在都一直以全世界的革命战士身份进行战斗的民族”。我相信，支撑波兰人民如此团结和对民主的炽热追求的因素中，最不可忽略的是宗教和波兰民族传统----热而不狂，信仰与理性同在，宗教热情与宗教宽容并重，尊重教会但反对政教合一，没有信仰“真空”，但不会扼杀世俗理性。正是宗教信仰为社会转型提供了足够的精神秩序和社会伦理规范，社会才不会出现激烈的动荡并实现平稳过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