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修（spirituality）有两种含意，一是指“境界”，即人内心那份恒常稳定的惊喜状态（state of wonder）、祥和状态（state of peacefulness）和连结状态（state of connectedness）；二是指帮助我们达致上述境界的“修持工夫”。
默观（contemplation），或更好说是默观生活（contemplative life），也如是。从境界来说，默观是指在日常生活形形色色与事与人的相遇和触碰中，发现到上主的足迹，以及嗅到祂的气味。借用和引伸梅顿（Thomas Merton）的话：是上主的爱，在煦阳中烘暖我；是上主的爱，降下冷雨。是上主的爱，在我所吃的面包中养育我。也是上主，用饥饿和斋戒养育我。是上主的爱，在我寒冷生病时，遣来了冬天；在我勤劳汗流浃背时，遣来了酷暑！但也是上主，使河滨的微风和林中的凉飔，向我身上吹拂；严寒户外工作那短暂的闲适中，侍应给我递上一杯暖烘烘的咖啡。
是上主的爱，把我放在一个不如理想的就业环境，与一班并不投缘的人一起工作；也是上主的爱，赐我一位可以倾情的良伴；然而，也是上主的爱，使我要与一位自信不足、猜疑心重和容易受伤的人长相厮守。
是上主的爱，在小鸟和流水中向我倾诉；是上主的爱，在都市的喧嚣中，在我身旁耳语；是上主的爱，在持不同见解的人的对骂声中，给我播下和平的种子……
这些都是祂在我人生路上伴我同行的足迹，也让我从中嗅到祂临在的气味。
今天，许多灵性导师都意识到“完整（integration）更胜于完美（perfection）”或“整合即成圣”（wholeness is holiness）的观点。原因是：人活着，大多是活在一个割裂与对立的状态中：身与心之不协调；动与静之不协调；感情与理性之不协调；爱与性之不协调等割裂的状态。然后就是对立：对与错之对立；忠与奸之对立；贫与富之对立；新旧两代之对立；不同信仰之间等对立的状态……这些对立与割裂，产生了人性上的偏执和欲罢不能的冲动，带走了人心中的自由。
默观作为一种修持，带领我们从营营役役的刻板生活、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及五彩缤纷使人眩目的消费诱惑中，寻找出一条主线及它的源头——上主。在这源头里，我们重新把割裂的整合，使对立的成为互补；我们发现万物的真相：凡物皆善，众生一体。
默观，一如灵修，是一种经验的发现，而非思维或神学上的慷慨陈词。然而，为了让这种发现终有一天能成为我的主观体悟，有些法子仍是需要的及有帮助的。“人格素描”也就是其中之一。
每个人不单是不同且独特之个体，性格上也各异。不同的个性引发出不一样的偏执，有人力求完美；有人凡事要仔细推敲；有人倾向回避痛苦、追求逸乐；有人害怕冲突，事事都要息事宁人。生活上如是，连在灵性修持上也如是。人格素描作为一种灵修的工具，目的不在于剖析自己及别人从属于九型人格中的哪一型，然后按图索骥，追寻解释该人一切行为表现背后的理据。相反，它是打开我们被囚性格的钥匙，帮助我们建立自信心，不自贬也不自大，不与别人比较或比拼，走上通向内心深处之路。
如果默观的境界是在万事万物中寻见上主，那么，默观的修持就是教我们如何寻到祂。人格素描作为默观的修持之一，在于帮助我们了解如何从自己和别人的性格类群中，认出上主的足迹，以及嗅到祂的气息。
至此，我们见到灵性生命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一方面，我们期盼以默观的修持来打破偏执，好让我们能更顺畅地与主相遇，找到祂，并逐渐成为一位默观者。另一方面，我们透过灵性上的修持，破除我们性格与灵性上的偏执所造成那虚伪的自我，倒空自己，中门大开，让上主可以出入自由，并把我作为祂的寓所；当上主在我们身上发现祂自己时，那一刻，我们就变成了默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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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关俊棠神父，圣神修院神哲学院教授、香港中文大学教育学院专业顾问（荣誉）。
【完】来源：《文艺通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