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冷战
近来,“新冷战”一词在国际媒体上被炒得沸沸扬扬。美国副总统切尼在立陶宛批抨“俄罗斯与民主化倒行逆施,将能源作为胁迫和勒索邻国的武器”后,普京很快就在记者会上指责切尼的话简直如同“打猎走火”。于是军事专家们便开始大谈“新冷战”了,以至俄罗斯上将伊瓦绍夫竟笃定美将对俄开战,理由是:一,扫除俄罗斯,独享世界霸权;二,垄断全球的石油;三,延迟俄罗斯的复兴。有随声附和的,也有并不赞同的,七嘴八舌,莫衷一是。
笔者并非军事专家,无意卷入他们喋喋的争论中。不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忧患意识”多少还是有的。回忆一战、二战的情景,我们的心岂不颤栗?又怎敢去想象这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核战争?可斗争,在达尔文和马克思看来,却成了天律——适者生存。假如你死我活的斗争真是所谓的天律,那这个“天”就当受到质疑。事实上,老子说:“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冲突、对抗与斗争绝非是在顺天,而是在逆天,因为它们只能是自私自利的结果。就拿俄美的冲突来说,其原因无非来自它们渴望享用更多资源的利欲和扩大权力范围的贪心。冷战,说白了,就是利欲和贪心的较劲。它是一种错误的意识形态之战,其错有二:一,天地只属于我;二,有你,就可能没我。伊瓦绍夫很准确地解释了这点,我们可以把他的话概括为两个词:独霸与扫除。“独享世界霸权”不仅是美国人的妄想,也一样是俄国人的,否则它就没必要与美国抗争了。奇怪,在这两国人眼中,世界仿佛只属于他们似的,称霸显得那么理所当然,不知德国和日本人对他们有何看法。既要独享,要垄断,其它势力自然就构成威胁了,所以该扫除,有我就没你,否则我可能就没保了。
程颢说:“天地万物乃一体,莫非己也。”是啊,个体生命乃至国家都不过像小小的蠡,就算宇宙之海真的只属于你,你能消受得了吗?岂不委屈了宇宙的浩瀚?贪心,用周国平的话讲,是这么一种东西:不管有用没用,只要目极之处,那怕是月球,被宣布是我的就好了。换言之,贪者的目标是想夺神、做神,以主宰万物。其实,做神并非什么不好的事,连上帝不是也说“你们都是神”吗?(咏82:6)问题是怎样做呢?圣经昭示给我们,神并非霸主,而是慈父。他甚至“使太阳上升,光照恶人,也光照善人;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玛5:45)。上帝不像人一样自私,他普爱众生,赐予每个存有生存的权力和空间,使之各得其所。假若你说,上帝如此爱你,就是为了你才使日升雨降,无可厚非。不过,我觉得,另外一种说法应该更好些:上帝也这样爱了他们,为了大家而使日升雨降。是的,无论谁都不能独占共有的生存空间;无论谁对于共有的生存空间都没有决定权。因为我们是无选择地来到世上的(性别、天资、家境、国籍等,没有一样是我们能够选择的),只能说,是生存空间白白地接纳了我们,是它对我们有权力。既然如此,我们对别人的生存空间便也没有权力;生存空间有权力接纳我们,也有权力接纳别人,谁都没有叫劲的份儿。
不要想,拔了萝卜地盘宽。事实是:不与他者共存就不得生存,不与他者共建就不会拥有美好的社会环境。在圣经的创世纪中,“亚当”一词的希伯来文意思是“人”,它是一个集合概念。可见,人的受造,从起初就关系到集体;只有在集体意义上,就是说只有与他人共融,人才算是完全的“人”。对此,创世纪用男女关系作了更具有的解释。亚当被造后,觉得“单独不好”,所以一直苦苦寻找自己的“另一半”,但没有一样动物称心如意,直到发现了由其肋骨变作女人的厄娃时才终于找见了他“骨中骨、肉中肉”的“另一半”。于是两人结合而成了“一体”。可见,单独的人并不是完美的“一个”,而只是残缺的“半个”,要想成为“一个”——就是说成为“全人”、“真人”——就需要与他者联合;换句话说,绝对的“单个人”不够是“人”,人是通过与他人的联合来实现其真正的自我的。为此,若瑟夫.拉辛各(当今教宗)这样说:“纯粹的个体并不存在;而且相反,只有当人融入到整体中,才可成为他自己:因为对一个“精神与肉体结合”的存在来说,最重要和最适合于他的,就是在人类、历史与宇宙的整体中生存。”(《基督教导论》)个体如此,独立性的集团亦如此,绝对的“单个集团”不算是完整的“集团”,只有承认天下为公,并参与到宇宙的大同中——承认其它不同集团的独立性,允许其存在的权力,并与之相联合——才能表明自己独特的存在,并趋于完美。诚然,谁都不是十全十美的,但谁都有自己的长处。那么,完美或者说完整,不就在于彼此长短互补、齐心合一吗?是的,合则整,分则碎。这个简单的道理岂不适于俄美两国的现状?因为事实上,在许多方面,双方都需要彼此的协助来求得发展。即生亮,何生瑜的悲叹不过是一种小家子气,无论于谁都只有害而无益。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我更想说,人和,则天时地利。若然,又何必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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