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是盛开在头顶的云,空中的花。
我恋伞。
逛街时,常一不留神一头栽进了伞店里,然后“一朵一朵”的看,那里绽放着满目奇葩的一个盛大的世界,五彩斑斓,琳琅绚丽,简直就象基因重组后培育出来的一朵朵偌大个的花儿,它们都急不可耐地秀出自己的一片妩媚天地来,那身子骨儿足足地具备了一副美人相的,惹得人见人爱,上下老少通吃。
我爱伞不光因为它的漂亮和入眼,还因着它参与并扮演了人生中不同时期内的各个重要的不同角色。
记得上小学那会儿,在杜鹃花、牵牛花、海棠花、石榴花等花开满乡间的那些“人间四月天”里,在村边溪流涓涓流淌的弯弯小道上,我和邻居的他,总是同打着一把伞,手拉着手去上学,尤其是在下雨天的日子里,我俩总是慢悠悠地一路游玩着走,还专拣有水洼的地方踩,那“扑嗤”一脚,总会飞溅起四散的水花,扩散着童年时代的透明和喜乐,那份两小无猜的纯洁和皎白,成了我一生中记忆的绝版珍藏;回想三毛在《梦里花落知多少》中写到的那首歌儿:“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儿在叫,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我想,如果能让时间倒流,我最愿意回去的就是童年时的这一番时光。
往事逐渐淡去,“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目送秋光。(宋.柳永)”
当画面切入高中时,我的眼前却有雨水淅沥的镜头如斯。
那是高三行将毕业时,当时我领了全校英语科和数学科的两个竞赛奖项,我的手里捧着获奖的笔记本和钢笔,站在教学楼的廊道下等雨停,那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朝我走来,我马上认出那是同班同学的他,这是个才华横溢行动斯文平时总是不动声色地为我帮收数学作业本子的张(我一直是数学科代表),可他从未曾和我说过一句话,眼下也不知他从哪儿弄来的一把伞,见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涨红着脸,支支吾吾地对我说:“一起走吧?”我却本能地漠然地盯了盯他,那毫无表情的脸庞上分明写满了“拒绝”两个字——那可是那个年代里最经典最到位的拒绝方式,自然而然地我将头侧向了一边,不理他,那个年代呵,怎么说呢,然后我发觉风雨声变得蛮大,他倾斜地拿着那把伞,在烟雨凄迷中飘摇了一下,然后无声地消失在那漫天的雨水中……
那是一段最青涩的爱,一如在岁月枝头上探出的一朵素素雅雅的云,显得隐逸缥缈而又幽馨,在长长的一生里,它不时地在某个清秋零落的午后,不着痕迹的飘过来,然后递给我一种淡淡惆怅的滋味,顷刻间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恋爱时,碰到了那个命定的人,在江南那个潮湿的小镇上,常下着清新微凉的细毛小雨,我们同撑一把伞,我小鸟依人式地紧紧依偎着他,躲在他的伞下,彼此取暖的身躯,常在雨中慢慢地踱,现在仍清晰地记得那伞下的呢喃,细软而又温存,令一行行的江南燕倏地飞走,似乎怕偷听了我们那绵绵密密的心事。
到了要与伞下的那位“真命天子”结婚的日子了,我那天打扮得美似貂蝉,赛似西施,笑眯眯地一步一款地被父母亲两弟弟等簇拥着,走向了丈夫等候在那里的新郎专车,当时我大学里的一个好同学,也就是我当天唯一的伴娘,她适时“嘭”地一声撑出了她手里拿着的那把红雨伞,为我“遮风挡雨”,不知她是有意无意,“伞意”是如此地寓意深厚,红雨伞能为新嫁娘带来一生的平安和幸福……我笑说我那同学也真够“俗气”的,也真够“细心”的,咋这么“夸张”呢?我蜜甜似地被撑着,被众亲友们祝福着,踩着细细的猫步,一步一步走向了夫君的怀抱。
从此过起了在“伞下”的日子,或许“呆人有呆福”吧,家对于我来讲,真的是个港湾,一个“遮蔽风雨”的港湾,累了,回家,那里有温暖;倦了,回家,那里有力量;受气了,回家,那里有支持……
我发觉我离不开那个家了,那里除了有直爽的夫君、聪慧可爱的儿子外,还有着我的一个名副其实的特温馨的“天堂”——祈祷室,因为那里住着一位永恒的君王,主耶稣基督。
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了在咱们的天主教会里,每当举行圣体游行时,总由一人手执绣花的天盖,护卫着圣体,那天盖象极了一把伞的,神长说,那是表示圣体的威赫、尊严和圣洁。
我见伞,是虹影上的恩光颤动,是春雨夏阳秋风冬暖外的喜乐和悲欢;伞见我,是妩媚江南绿遍大地后的声声亲热怜爱的问候。
我总爱冲着伞多的地方去,然后进行慢慢细细地挑选,我偏爱那种淡雅色调的,冷色调的,比如月白的、浅蓝的、藏青的、青紫的,或者干脆就是纯紫的那种,我认为这些颜色是伞中的极品;而前一阵子,则偏爱了天蓝色、宁灰色、湖绿色的;而且我喜欢伞面是那种用真丝蕾丝真绒丝线等绣满伞盖一直延展到边沿的那一种,撑开它们,不管刮风下雨,心情都会无端的飞起来。
走在那美轮美奂的伞下,让匆匆时光留驻一份岁月的静止和姣好;毕竟人间有太多的别离、太多的苦难、太多的残缺、太多的不快,而伞能带给我一份赏心悦目的与世隔绝的风华和美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