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经、祈祷与生活 有人对我说，他念天主经时总是稀里糊涂，倒不是因为不用心，而是不知道该怎样用心，所以他有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在教给我们如何祈祷的时候，耶稣只告诉我们应该念天主经，却没告诉该当如何去念呢？在思考其问题的过程中，我遇到了另外两个更为严肃和本质的问题：耶稣为何教给我们天主经，而且天主经是他留给我们唯一的经文；天主经到底有何意味? 当然，也许我们会觉得，如果念不好天主经，也可以用其它的祈祷方式来与天主交流，因为与天主交流才是最终目的嘛！但福音显示出，我们似乎不可能避开天主经去祈祷；换言之，天主经并非一种祈祷，而就是祈祷，祈祷与它是同一的。按玛窦福音的记述，耶稣在否定了虚假和不当的祈祷后（玛6：5－8），紧接着就说，祈祷时我们应当念天主经（玛6：9－13）。值得注意的是，天主经是具体的祈祷内容，并且在全部福音里独一无二，因为除此之外耶稣再没有给出别的内容。可见，祈祷被耶稣限定在了天主经内。 但此种说法似乎与耶稣的承诺“你们无论求什么，必给你们成就”（谷11：24；若14：14）相矛盾，因为“无论什么”说明祈祷内容没有被限定。然而，假如不管我们所求的是什么，都能得到应允的话，岂不有点离奇吗？事实上，若望宗徒告诉我们，“无论什么”是有条件的：“你们如果住在我内，而我的话也存在你们内，如此，你们愿意什么，求罢！必给你们成就。”（若15：7）“住在他内”和“他的话存在我们内”具体是指什么呢？在若望一书中，这位最知耶稣心意的爱徒做了进一步的解释：“我们无论求什么，必由他获得，因为我们遵守了他的命令，行了他所喜悦的事。他的命令就是叫我们信他的子耶稣基督的名字，并按照他给我们所出的命令，彼此相爱。那遵守他命令的，就住在他内，天主也住在这人内。我们所以知道他住在我们内，是借他赐给我们的圣神。”（若一3：22－24）看来，“住在他内”和“他的话存在我们内”意味着活在信德与爱德内；如果说耶稣的承诺是我们希望的保证的话，那么相信耶稣基督与彼此相爱便是实现这希望的条件。信德对于祈求的必要性在对观福音里亦随处可见（玛21：22；谷9：23；路17：6），不过，爱德没有被明显地提及到。我是说，爱的主题在观福音里不像在若望笔下那样直接、明了、深入和系统，而是比较隐晦和含蓄。具体到爱与祈祷的关系，我觉得，对观福音的作者是以另外一种间接的方式来表达的——爱的意蕴涵盖在了“圣神”的主题里。当耶稣承诺“凡求的，就必得到”时，总附加一句，说要将“更好的”圣神赐给我们（玛7：11；路11：13）。为什么呢？因为，天主的爱是借着圣神倾注在我们心中的（罗5：5）；谁怀有圣神，谁就怀有爱，因而就住在天主内（若14：23）。拉辛各说，天主愿意赐给我们的，其实是他自己、他的所有、他完全的爱——圣神（《教义与宣道》，德文版，第126页）。那么，领受了圣神，不就领受了一切吗？所以，耶稣渴望把圣神赐给我们。 如果说无论求什么都会得到的条件是具有信德与爱德的话，那么“无论什么”就没有超出天主经的内容，因为天主经的祈求正好包涵着它们。笔者认识一位道明会神父，觉得他念天主经的方式能够帮助我们更深入地理解天主经与祈祷的这种同一性。在他看来，天主经就像一座教堂。 在进口处，有圣水钵和领洗池，它们让我们想起洗礼和由洗礼所接受的对圣三的信仰。而这正好与天主经的前三个句话相对应。“我们的天父”是对天父的呼求。“愿你的名受显扬”：“名”指的是基督。对以色列人来说，“天主的名”等于天主本身，以至天主的名就是他们所爱慕（咏5：12）、歌颂（咏7：18）和敬畏（申28：58）的对象，连圣殿也是为他的名而建造的（列上5：19）。不过，很多时候，天主的名都意味着拯救（咏54：3；124：8；德51：2）；依撒依亚先知甚至将那要来拯救雅各伯家的默西亚说成是天主的名（依59:19－20）。而我们知道，默西亚，即那降生成人的圣子取名为“耶稣”，其希伯来文的意思正是“上主是拯救”或“雅威施救”。在这种意义上，可以说，耶稣将天主的名不折不扣地具体化了；天主的名从此化身为耶稣。初期基督徒非常明白这点，并且相信在将来的光荣中，他们的额上要常刻着耶稣的名字（默14：1；22：3），所以在称呼他的时候，很自然地用了犹太人称呼上主的口吻（罗10：12－13；雅5：14；若三：7）。“愿你的国来临”；我们知道，天主的国意味着教会，而教会的灵魂，即那推动、建树、引导、保护和安慰它的就是圣神。在宗徒大事录和保禄书信里，圣神伴随教会前进的足迹随处可见，在此不多赘述。总之，我们完全可以把这句经文转化成“愿圣神使教会圆满实现”。现在，让我们把目光转向教堂的两壁。教堂的两壁往往有圣母和圣人的雕像或画像，尤其是在巴洛克式的教堂里，圣人的雕像从祭台两侧一直延伸到教堂入口，仿佛两扇屏风，或更好说仿佛从祭台——基督的胸前伸出的做拥抱状的双臂。圣人们在世上时，都曾努力“钉死私欲”，摆脱诱惑，契合天主的旨意。所以，“愿你的旨意承行于地，如在天上一样”和“求你不要让我们陷于诱惑”两句邀请我们步其后尘，投向基督的怀抱。顺着这张开的臂膀，我们会发现教堂的中心——祭台。在此，基督不停地将自己给作饼和血，为使前来领受他的人获得生命。 但我们应相称地吃这饼、喝这杯（格前11：27），应该像那些心灵纯洁、言行圣善的圣人一样来赴这圣宴；而且“如若在祭坛前，要献礼物时，在那里想起我们的弟兄有什么怨我们的事，就应把我们的礼物留在那里，留在祭坛前，先去与我们的弟兄和好，然后再来献礼物。”（玛5：23－24）因为圣体圣事是爱之共融的圣事，那生命之饼并不是赐给单个人的，而是赐给共席者的（格前10：16－17）——与他人合一的人。这应该就是“求你今天赏给我们日用的食粮，求你宽恕我们的罪过，如同我们宽恕别人一样”两句所要说的意思吧！ 最后一句“但救我们免于凶恶”又使我们回到了教堂门口，不过，我们依旧面向祭台。为什么呢？我们知道，从前的教堂都面东坐西，因为基督是普照众生的太阳，是光照圣城的明灯（默21：23），在这圣城——教会之外是重重的黑暗，只有进入教会，面向基督，我们才能将黑暗和凶恶抛在身后，才能看到光明、寻得安全。 从洗礼到圣三，从圣母圣人到共融的圣事，再到弃绝魔鬼、追求永生，教会的全部信仰不都在这里吗？当我们随着诵念天主经，表达出我们对圣三的信仰时，不是也表达出我们的信德吗？当我们顺着它的意思，愿意领受共融圣事，愿意接受宽恕和宽恕他人时，不正显示出我们愿意践行爱德吗？而假如我们被它引发起对天国之圆满实现的憧憬，以及对摆脱魔鬼之纠缠决心时，岂不说明我们萌生了望德？教堂，从某种意义上说，取代了旧约的圣殿和会堂，成了新约子民祈祷和敬礼天主的场所。如果说天主经像是教堂，而我们的各种祈祷和礼仪都在教堂里举行的话，那么，天主经便涵盖了所有的祈祷，或者更好说，它不仅仅是祈祷，而且是“祈祷之所”。既然天主经涵盖着所有的祈祷，耶稣就无需再留下其它的经文了。大概这就是天主经之所以是耶稣教给我们的独一无二的经文的原故。 但这样讲又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呢？我们知道，教堂，从某种程度上讲，是教会的缩影，因此天主经所象征的，实际上是教会，或更好说，是我们在教会内应有的信仰生活。可信仰生活与祈祷又有什么关系呢？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我们说天主经是祈祷，是我们敬礼天主和与他相遇的“地方”，又说它是教会的信仰和我们应有的信仰生活的表达，那么，信仰生活便是对天主的真正敬礼和与天主相遇的“地方”了，因此，我们可以说，信仰生活与祈祷有某种“同一性”。换言之，它们是一个事物的两面。从形式上讲，二者有着明显的区别，但就其实际内含而言，则是一回事。因为它们共同的实际内含无非是敬礼天主，使天主“被尊为圣”，受到显扬。天主经的妙处就在于此。因为它正好将这二者统一在了一个象征里：教堂（圣殿）——教会的全部信仰及其圣事性的象征。耶稣完全肯定了信仰生活和礼仪祈祷的这种统一性，他说：“不是凡向我说‘主啊！主啊’的人，就能进入天国；而是那承行我在天之父旨意的人，才能进天国。”（玛7：21）假如我们想借外在的敬礼形式——礼仪祈祷等来取悦天主的话，就得一方面带着虔诚的心去举行祈祷和礼仪，另一方面也得将我们的此种诚心和敬礼形式的内在意义用生活表达出来。就是说，当我们呼号“主啊”的时候，不应有口无心，也不应有心无为。正如希伯来书的作者所说的：“我们应借着耶稣，时常给天主奉献赞颂的祭献，就是献上我们嘴唇的佳果，颂扬衪的圣名。至于慈善和施舍，也不可忘记，因为这样的祭献是天主所喜悦的。”（希13：15－16；也可参玛9：13；罗12：1） 现在让我们回到最初提出的问题：“耶稣为什么没有教给如何去念天主经呢？” 不，其实耶稣告诉我们如何去念了，他回答撒玛利亚妇人的话，就是一个很好的回答：天主是神，朝拜他的人，应当以心神以真理去朝拜他（若4：24）。所以，要念好天主经，一方面得有诚心，另一方面要按照真理去生活——活出信仰对我们的要求。是的，真正的敬礼不在于某种外在的敬礼形式，或某处固定的地方，因为我们的生命就是圣殿（格前6：19），我们正直的生活就是馨香的祭品（罗12：1）。只有当我们的生命，或者说我们的生活变作敬礼天主的“圣殿”，那时发自我们口中的颂赞才会是真诚而令天主喜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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