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辑录这本文集的过程中,书名一直确定不下来,因为内容太过纷杂和广泛。之所以纷杂和广泛,乃是由于书里所收的文章是自己多年来,在不同的境遇、不同的经验和学习阶段里,对人生和信仰所做的思考。待编辑完,通读书稿之后,觉得这些思考其实正是自己信仰历程的反映。后来在默想路加所记载的捕鱼奇迹时发现,西满的归依历程与自己的十分相似。“划向深处”就是耶稣在这个奇迹中对西满所说的话。
渔夫西满和他的伙伴们在听耶稣讲道之前,曾整夜在海上捕鱼,但毫无所获。鱼是渔夫和他整个家庭赖以生活的保障,因而是他的希望。西满所希望捕到的,和将要捕到的鱼被圣史路加赋予丰富的象征意义。在路加看来,西满所寻找的鱼不仅仅是作为食品或者经济来源的鱼,也是作为精神食粮和精神之终向的鱼,亦即真道。他起先是在夜间出去捕鱼的。“夜间”在对观福音中有时是指以色列人期待默西亚,期待圆满启示的旧约时期,以及其它民族通过其特有的文化或者理性寻找真道的时期(玛 4:15-16)。路加使西满“整夜劳苦”与他在白天停止工作听“天主的话”形成了对比。白天、光明在圣经里是天主临在、统治和自我启示的象征。耶稣就是逻各斯、天主的话、天主的启示者和真道的化身。为此,尼西亚信经称他为“光明的光明”。而作为天主的话,他是人永恒的精神食粮(玛 4:4;若 6:51),这就是初期教会何以用鱼的图形来表示基督的原故。
耶稣登上西满的船向群众传授真道。我们可以把西满的船理解为他生命的处境——包括他的物质与精神状况,历史、宗教与文化背景等。耶稣登上西满的船意味着耶稣可以与西满的全部所是相遇,意味着耶稣所宣讲的真道适合作为渔夫、犹太人,和期待默西亚的西满,能够为他所接受。
路加没有具体地说明耶稣所讲的是什么道理,只是说他在讲“天主的话”,因为作为天主的话本身,耶稣所有的言语、行动,以及他的整个存有所通传的都是天主的话。想必,天主的话很打动西满,西满也为他能够近距离地听天主的话(耶稣就在他的船上施教)感到欣幸。然而,天主的话所碰触的不单单是人的理智,而是人的整个生命;换言之,天主的话不光是美妙的理论,而是能够“直穿人的灵魂和神魂,关节与骨髓的分离点”的,可与人相遇的活生生的一位:耶稣基督本人。当耶稣吩咐西满划向深处,撒网捕鱼时,西满才开始真正地与天主的话相遇:“我们已整夜劳苦,毫无所获;但我要遵照你的话撒网。”按照其自身的人性经验,渔夫西满认为,如果连在晚上都捕不到鱼,在白天就更不可能捕到。可是,天主的话要求人超出人性体验、寻常观念,乃至文化习俗而听从其神圣和超越的指示;就是说,天主的话要求人彻底地离开旧我而转向天主,亦即归依。“划向深处”就意味着归依的彻底性,因为它所指的不仅仅是划到海的深处,也是指完全地深入到耶稣的话里——在内心中虔诚服膺,在行为上忠实践行。
“撒你们的网捕鱼”:渔夫们并没有被要求换掉,或者丢弃他们原有的工具,也没有被要求以新的方式去捕鱼。如果说捕鱼象征着求道的话,那么,耶稣的这句话就表示,人能够在其所是与所有中得道;真道不会消灭人的所是与所有——比如个性、理性、文化等,只会转化和提升它们,使之达至其圆满的境界。当西满按照耶稣的话划到海的深处时,他原有的一切都没有变:他还是原来的他,海还是原来的海,船还是原来的船,网还是原来的网。然而,由于他是遵照耶稣的话撒得网,他“网了许多鱼,网险些都被撑破”,最后“装满了两只船,以致船也几乎下沉。”这就是西满的船和网被真道转化和提升的表现。至于西满本人的转化和提升则表现在他从“罪人”到“捕人的渔夫”的过渡上。在耶稣的话里划向深处,不但没有使西满丢失自己,反而使他更认清了自己:与耶稣的超越相比照,他发现自己是个罪人。天主的话所要转化和提升的正是西满作为罪人的“真我”:因着深入耶稣的话,西满捕到如此之多的精神食品,以至超出了他的容纳能力,而不得不与他人分享;正是在这种意义上,他才是“捕人的渔夫”。也许我们会问,既然真道并不消除人的所是与所有,为什么西满后来为跟随耶稣要舍弃一切呢?事实上,舍弃一切只是西满跟随真道耶稣,为耶稣所转化的象征性行为。因为当他按照耶稣的指示去划船和撒网的时候,已经将放弃了他原有的想法,他的船和网;就是说,他已经让耶稣的话来带领和转化他的所是与所有了。
西满的归依历程实可谓笔者信仰历程的折射,因为他归依的各个阶段都能在本文集中找到:有的文章是笔者在通过理性和在文化中寻找真道的阶段中写就的,有的表明笔者处在聆听和学习圣言的阶段,有的体现出笔者与耶稣的话相遇时的内心冲突,有的是对笔者努力划到圣言深处的见证,有的则是分享笔者所领受的福音之喜乐的反映。应该说,任何阶段里的文章都是笔者满怀欣喜分享与读者的“鱼”——不管是在理性的黑暗中期望和寻找的“鱼”,还是在天主的话中所捕到的“鱼”。其实,许多文章已经通过《信德报》、《益世月刊》、《天主教研究资料汇编》这些教会媒体分享给读者了。如今,笔者愿意按照不同的主题(不是按照信仰历程的阶段)将它们辑录起来,重新呈现给读者,希望它们能够帮助读者在精神追求与信仰生活中“划向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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