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见主教，是2012年岁末。那个时候，我从来没有想到，那居然是最后一次。
主教常说：修道人常是孤独的，做主教，尤其如此。然而，即使深知修行的甘苦，他自己却矢志不移地侍奉在天主身边，带领着一批又一批的年轻人追寻着主的踪迹，传扬主的奥迹。
站在我的角度，有时候会无法理解，主教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人生？红尘诸多烦恼，可也有诸多欢愉，以主教的才学，即使汲汲营营于俗世，依然可以获得许多常人无法获得的财富与享受。
信德年的牧函似乎可以给出答案：信、爱。
天主的力量从来都无法想象，或许他就是被拣选的。那样多舛的人生，那样孤独的坚守，那样艰难的潜行，终究是主的安排。正因为是主的安排，主教才能在坚定的信仰中一路行来，即使需要他言笑晏晏，即使需要他彻夜深思，即使需要他处处平衡。
天主在天上照亮道路，而地上总需要一个人执着牧杖，行走在山坳沟壑中，披荆斩棘，铺平道路。而面对地上强大的毒蛇，与其不管不顾地蛮冲直撞，不如保留力量绕道而行。通往天堂的路本就遥远而艰苦，带着众人潜行，愈加危险而难料。
是的，我一直在用“潜行”这个词，因为相比“前行”，“潜行”更难。天主教在中华大地从来不曾如其他宗教一般大红大紫，它一直在那里，不曾上位，却几经危难。
由此，又想到了主教2012年的春节牧函。
不可否认，光启先生是天主教上海教区的宝贵财富，这并不指他为教区出钱出力，而是他用他的生平留给了教区最宝贵的财富：淡定做人，低调做事，善于变通。对于他那个时代风雨飘摇的教区，这是最务实也最有效的态度。这个态度放在今天，也依然务实有效。
《A Man for All Seasons》，是台北光启社和江苏电视台合作录制过一部大型纪录片《徐光启》的英文标题，主教曾趣译之为“不倒翁”、“常青树”。严复先生曾提出翻译要做到“信达雅”，从这个角度来说，主教把“一个适合所有季节的人”翻译为“不倒翁”、“常青树”，倒是从光启先生本人为人处世的角度出发去解读了。那么或许，主教的“潜行”便也有了出处：淡定做人，低调做事，善于变通。
低调而变通的态度，始终不如举着长矛的唐吉坷德来得旗帜高扬。所以“潜行”，或许又多了孤独、无奈与隐忍。
我又想起有一次主教和我说起教区养老院的事，有的子女把年迈的父母丢在养老院不闻不问，待到父母过世，便和养老院打起了官司，说是养老院照顾不周导致老人去世。
站在子女的角度，父母好好的被送进养老院，怎么过段时间不见就去世了呢？
站在养老院的角度，辛苦地照料这些缺乏子女关爱的老人并为他们送终，怎么责任在我了呢？
可要是站在老人的角度，最孤苦的或许是去世的老人吧？
听到这里，我不禁满头大汗，思路犹如进入了死循环，这个问题难道无解？
可主教又说，如果没有养老院，这些老人谁来照顾？
那一刻，我恍然大悟：“趋利”是人的本性，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待问题亦是人之常情。而其中，再多的误解，再多的磋磨，都会在时间的洗礼中烟消云散，因为一切都有天主的安排。天主是爱，天主的安排便是心之所望。
因此，主教的“潜行”即使孤独，却依然绵长有力。因为不但有“信”、有“爱”，还有“望”。这是希望，这是盼望，这也是守望。
愿我们在主之中，信天主，望天主、爱天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