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宗座科学院讲词(一)

        唯物论，认为唯一的实有，便是盲目的物质。故不承认宇宙间有所谓宗旨原因(Causa finalis)的存在；而肯定世间一切，皆出自物质的盲目运动；并以物质运动之必然结果，亦即奠基于因果律的决定论(Determinism)，试图解释宇宙间所有现象，连生物甚至人类活动亦不例外。这便是所谓机械论(Mechanism)。其重要点是：(一)认定因果律乃正确无误，毫无例外的绝对性原则而无条件地信认决定论。(二)否认宗旨原因和系统的存在。针对这两点，教宗先指出机械论所依据的决定论的非是；继而由控制无机与有机世界的诸种定律，如何趋向统一，如何形成秩序井然的系统，来证明宇宙万象并非粗浅的机械论所能解释。因为物质的盲目运动，不可能产生如此美妙的世界秩序。这是第一段的大意。

        第二段是专为驳斥现象论(Phenomenalism)的。现象论可分客观与主观两派。客观现象论，固然承认客观事物的存在，但否认其可知性。他们肯定，人之所知，只是事物的外在现象，而非事物本身。主观现象论则更进一步，不唯不承认事物的可知性，而且否认客观事物的存在。二者皆以为人之所知，祗限于事物的外在现象，故皆称为现象论。为驳斥这谬论，教宗引述了许多正面反面的理论及日常活中的实例。这些理论与实例都是易于了解而不需解释的。故恕不多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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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引言：宇宙之妙首在秩序井然
        1　诸位先生！在这有枢机主教、外交使节，名流显要及卓越科学家参加的盛大集会中，吾人以再度得与孜孜不倦研究宇宙万有的学者们会晤，深感荣幸！如果柏拉图师承于苏格拉底，并以之训示亚里斯多德的下列真理是正确无误的话，可以断言，诸位对自然界无时不在惊奇赞赏。柏拉图认为对世界的美妙惊奇赞赏，是爱好智慧者的固有特色。没有这特色，哲学便无从做起，无论人们如何解释哲学二字。世界万物，由满布繁星的、辽阔无际的高天，直至渺少的原子组织，都是诸位惊叹的对象。由广大无边的宇宙，诸位见到万能天主所起建的秩序井然的大殿。诸位注视并惊奇宇宙这部无比庞大的机器。这部机器的无限伟大，其所有物体及元素的惊人数字及这些物体运动的神速，和各部分的种类繁多与千奇万妙，还是其小焉者哩；其最值得注意者，如吾人在上次致贵院的演讲内所说，乃是宇宙的秩序。这秩序划分、统一、连系、融贯一切。这些无灵的元素与物质，即使其性质互相水火，都持久不变地互相维系，彼此依附。各个物体与元素，一面皆能依其不同的本能和倾向，自由运动，另一面又依照一定的原则，不知不觉，朝向一个共同宗旨迈进。诸位所观察，测量并探讨者，便是这宇宙秩序。这秩序决不可能是某种盲目而绝对的需求，更不可能是偶然或异数所产生的结果。偶然是幻想的产物，异数是无知者所做美梦。诸位所寻求者，是由内部统治并布置这秩序的理智。这理智使无生命的世界好像有生命似的，好像有一定的计划似的运动。一言以蔽之，诸位所探索者，是万有的定律。这定律是由宰治万有者的理智所安排，是祂替自然界及出自本能的运动，所厘订的。(1)

        2　诸位研讨统治世界的定律，便是与天主会晤，便是寻索天主在造化大工告竣后留在世界上的祂的痕迹。吾人赞叹诸位在自然界无穷领域内所获致的成就。最近数十年来的实验，连同上一世纪末的研究工作，曾经促成了重要的发现和发明。单提人工蜕变原子核，人工分裂原子，以及靠了电子显微镜而对小宇宙的秘密所有发现，人类便可引以自豪。科学的进展使人得悉自然界诸种现象的新的定律，并以新的光芒照耀了攸关物理定律的本质及价值所有诸多疑难。今天，或许没有比驾驭物质秩序和控制物质运动的定律，以及统治我们这地球及整个宇宙的定律这题目，使研究自然界的杰出学者如：物理、化学、天文、生物、生理学者，尤其现代研究自然哲学者，更感到兴趣的。诚然，这些都是基本问题。这些问题之是否获得解决，对任何自然科学的对象及目标，都具有决定性作用，连奠基于客观现实的形上学亦不例外。(2)

        一段：驳斥机械论
        决定论的非是
        3　一条真正严格的动力学定律，代表控制事物本质及其运动的严格规范。这规范在本性领域内不容任何例外存在。通过许多相似的个别实例的观察及研究而归纳出的定律，多次可以使人以演绎方式，预见甚至提前计算这定律应用在其它个别实例中的情形。就如万有引力定律、光线的反射和曲折定律，在化合物质内比重的守恒定律等。但物理定律的观念并未曾一成不变，必须随近百年来，对这些观念的形成及评价所有进展，而加以修改。上世纪初，人类已得悉物质守恒定律；继而发现了光学、电学，尤其理化学的重要定律；最后又得识了关于能的若干普遍定律。无怪乎“唯物一元论”一出世，机械定律便被举上科学的祭坛而被奉为神明。不唯物质世界，连生命及精神世界亦得在这神明的绝对权威前伏首称臣。于是宇宙万有无不处在运动的淫威之下。杜保莱孟(Du Bois-Reymond)在其“超越本性知识范围”的讲话中，清楚地说：“依这假设，只要有一个包容一切的机械公式存在，只要有一副像莱布拉斯(Laplace)一样无所不通的头脑，专凭这无所不包的公式的知识，便可准确而充份地明了现在和已被埋葬了的过去，以及辽远的未来所有际遇”(Leipzig, 1907)。伟大数学家法人波因卡莱(H. Poincare)亦发表同样思想。他说：“一切现象，即使是最渺小者，亦必有其因。一位完全通晓自然界一切定律的无限智能者，必然由自然界肇建之初已全部预见一切”(Science et Methcde, p. 65)。这种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物理因果定律的假设，对所有物质运动，不承认任何例外，亦不承认任何其它物事的介入，连圣迹亦不例外。但这假设，与过去“有因(即使只是足用之因)必有果”的原则，不相上下。这原则曾为伟大博士圣多玛斯及哲人亚里斯多德证明为非是。因为并非一切因，即使是足用的因，必然产生其果，至少可能为人的自由行为所阻止。换言之，有其果，固必有其因，但有其因并不常常必有其果，因为有些因，其行为是自由的。(3)

        4　但仍然有智慧如魏尔周(Virchow)者，在一八七四年德国科学家及医师七届常年大会上，说出下列一段话来：“肯定自然界定律绝对有效于各种场合，无时中止其效力，决非自然科学在夸大其辞”。然而，魏尔周既未见到过去和未来的一切场合与际遇，则其所标榜的原则实在只是夸大而已，就如近数十年由进步的科学所证实者。这种粗浅的唯物主义的立不住足，好久之前已为人所有目共睹。或者，这黑暗之神，业已化装为精神或泛神论者的光明天使了。而肯定自然界定律没有任何例外的说法，因了精确科学的发展，而如此为人唾弃，致使今天几乎人人都陷于反面的极端中。今天，人们只谈平均现象，只谈统计结论和或然性定律。这思想，只对有形可见的世界或大宇宙的许多定律所有某种统计结论，才是正确的；因为根据统计而产生的结论，并不说明每个事物运动的方式，只指出无数类似事物所有活动的平均现象而已。这是藉助统计法，藉助或然性定律研究万物的情形。(4)

        5　不过，只根据统计而研究宇宙万象，乃是我们这时代的错误。这等于不承认人类理智的性能。人类理智“由感官所接触到的事物，只吸收可以变作使理智可以接受的种种”(Dante, Par. 4, 41-42)。上述错误等于肯定，可以不理古代攸关自然界定律所有严格的动力学理论，并可以把它们视作空洞无物的滥调。尤其恶劣者，是现代实证主义同“因袭主义”，竟连因果律的价值亦怀疑起来。(5)

        物理定律的系统
        6　这类实证主义思想，其见绝于健全哲学，乃是理所应当者。诚然，学识无非是对事物的准确知识。但如不追究事物的性质及其活动所从出的原因，何能达致这样的知识？诸位所以观察、寻索、研讨自然界，并进行实验者，无非志在了解事物的内在原因，透视控制其结构及其活动的定律，将这些定律予以秩序化，并演绎出一种具有原因及逻辑结论的学识。故此，诸位研讨的对象，是自然界各领域内的规矩和秩序。果然，人的心灵，因了从事钻研而获致了何其伟大而丰富的知识！(6)

        无机世界所有定律的系统
        7　果然，诸位至少只就事物的迹象，试看大宇宙纯粹理化现象所有固体、液体、气体的无数机械定律，试看声、热、电、磁、光的定律，试看无机和有机体所有化学反应及化学平衡的过程的定律！这些个别定律往往附丽于高级的普遍准则。这可使人领悟，许多自然现象，初看似乎彼此毫无关系，其实则是一条高级定律的结果。看，星球运行的定律如何与普遍的万有引力定律互相伯仲！马克士威(Maxwell)所有著名的方程式，不曾在光与电的现象间起建了一座桥梁？无机世界内的一切现象，不都隶属于守恒及熵定律？如果不久前得识了两种守恒的定律，即物质守恒定律与能量守恒定律，但最近的研究结果，则以一次比一次更为有力的事实及论据，证明了一切物质相等于一定程度的能量，反之亦然。因此，上述两种守恒定律，严格说来，又等于一条高级的普遍定律，拍合在不同实例上而已。这高级的普遍定律便是：“在与外界隔离的体系内，无论经过多少变动，甚至经过物质变为能量或能量变为物质，双方的总和仍然如前”。这高级的守恒定律，是今天研究原子物理者，赖以深入原子核秘密的钥之一。(7)

        8　有关大宇宙所有这类密切连系而组织完善的科学系统，决无疑惑，亦含有好些统计定律。这些攸关为数众多的元素，原子、分子、电子、光子等定律，其准确程度并不怎样亚于严格的动力学定律。无论如何，它们是奠基于小宇宙所有严格的动力学定律的，即使，虽然人们为了解原子内部玄妙的活动起见，曾经做了频繁而伟大的努力，和崭新而大胆的尝试，但对小宇宙定律的详细情形，几乎尚一无所知。这些帐幕将逐渐揭开，而小宇宙内所有现象似乎不受因果律统治的说法，亦将消失。此时将发见连在至渺小的物体内亦有美妙秩序的新境界。(8)

        特论原子能
        9　探研原子内在程序的结果，真正出人意外。不独令人得悉了前所未知的世界--其内容的丰富复杂和秩序，似乎能与崇高伟大的天空媲美--而且令人发见了超出科技专家们所能期望的能。对这点，吾人不得不提到一项可奇的现象。关于这现象，我们宗座科学院的成员--号称为物理学理论的乃士道者--蒲朗克(Max Planck)，在其最近发表的“论精确科学意义及范围”的文章内，曾加以讨论(Europaische Revue, Feb. 1942)。他说，多年来，只有专门研究科学者，从事探讨原子的特殊变动。无疑，在原子特殊变动内，发展出人意外的能。但由于原子的无限渺小，人们从未认真考虑其在实际上所有重要性。今天因了人工原子放射，这问题已具有初料不及的意义。事实上已证明，铀原子受到中子轰击而分裂时，便释放出二或三个中子，它们专而轰击并分裂其它铀原子。于是便形成所谓“连锁反应”。中子和铀原子不断递增的撞击，在极短时间内，使放出的中子的数子激增，并使相应的能，发展至无比巨大与出人意料的程度。根据专家的计算，依照上述程序，由一立方米的氧化铀堆中，在不足百分之一秒钟内，其能可发展至足以举起十万万吨的重量并将它运至廿七公里远的地方去。这能的总和足以取代全球所有庞大电力厂好几年的电力供应，蒲朗克结论说，虽然目前人类尚未发明运用这能的技术，但已替并非幻想的远景，打开了一条途径，使到制造以铀为动力的机器，已不能认为是乌托邦。但尤其重要者，是不要让人们以试炸来实现这过程，而应设法以相应的谨慎，利用化学方法来约束这程的发展。否则，不仅在试炸地区，甚至在整个地球上，将造成骇人的横祸。(9)

        有机世界所有定律的系统
        现在我们由无穷广大的无机世界折转到动植物的生命领域中去。在这领域内，我们见到另一批新的定律。这些定律是有关布满大地的有机体，即动、植物的，是有关它们的特色、众多、种类、美妙、秩序、品质与功用的。在这领域内，除无机世界的众多定律外，我们还见到更高级的定律。这些定律是生命独有的。人既不得将有生命的事物与纯粹属于理化界的化合物，等量齐观，同样不得将这些有关生命的定律归诸严格的理化定律。这是自然界提供我们的新的绝妙天地。此处，我们不唯应注意有机体如何发展的定律，以及有关其外在与内在的知觉的定律，尤其不可忘记有关其生魂，觉魂的基本定律。连高级的精神生命，亦为这些自然定律所驾驭。其特殊定律，在事物的等级上越形高贵，越难予以精确界说。(10)

        二段：斥现象论
        知识的客观现实性
11攸关大小宇宙内各式事物的质与量的定律，及个别与普遍的定律，所有可奇而秩序化的系统，好些已为今天的科学家所揭穿和发现。何以吾人说发现？因为这些定律，并非由我们靠了所谓人类知识及理解的先天的主观形式，替自然界策划或制定的，亦不是一种为了便利思维和研究事物的特定工具，亦不是由探研自然界的学者们同意或约定的某种结论，乃是深寓于自然界，并在自然界深处暗中活动的定律。我们凭了观察及实验，祗限于寻求其发现之而已。(11)

        12　别说，物质并非实有，而是由物理学家所造的抽象形态！别说，自然界根本不可能为人所认识！别说，我们看到的世界，是一个另外的世界，其所有现象，即世界的外在表现，只令我们梦想其潜在的真正现实而已！不；自然界乃实有的，而且又是可以认识的实有。虽然事物好似而且真的不会讲话，但它们具有用以同我们互通消息的语言。这语言出自它们内部，犹如流水之出自泉源。这语言便是它们产生效果的因果态。这因果庇藉颜色与活动、藉金属、雷电及动物的声音、藉蜂密的甘美及胆汁的苦涩、藉花卉的香味和物体的硬性、重量、温度、传达至我们感官，并在我们脑海里印下一个印像；这印像便是我们赖以折返到事物本身的媒介。此时，诸位已不再说它是理智中的印像，而说它是事物本身。诸位可以分辨有形可见的世界现象和事物的实体所有不同。诸位可以分辨黄金的外形和黄金本身，如何有异。诸位可以分辨面包的外表与诸位用作营养并吸收之而变为诸位躯体的面包本身，如何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事物因其活动而在我们脑海里产生印像。没有这印像不可能产生理智和事物间的一致，不可能产生知识。一件事物如果不与我们理智有一定程度的一致，则我们不能称之为真。我们理智由中求取知识的事物测量我们的理智，及我们由事物内发现并演绎出的定律。而天主的永远理智，则测量一切事物；因为一切事物是在其永远理智内受造的，就如一件美术品，全部在美术家的心灵内似的。(cfr. S. Thomas, De veritate, 1, 2,)。然则，科学家的双手和天才所做何事？科学家发现、澄清、区分、归类并探研事物的性质及其内在专有特色，并非如追逐高空的飞鸟似的，而是事物已在其掌握中。当梅耶(L. Meyer)和孟德来也夫(Mendelejev)于一八六九年，将化学元素归纳为一个简单的系统，即今天人们所谓元素的自然系统时，他们深信其所发现者，乃奠基于事物有特色和内在趋向的有规则的系统。这系统乃是自然界所提示的分类。而人们对这系统所做日益进步的发展，令人相信可以揭穿物质所有最深的结构与性质。果然，这系统是现代原子研究的起点。在发现这系统的当时，人们尚未想到所谓“便利思维的工具”。因为该系统起初尚有许多漏洞。亦不得说，该系统是科学家们同意或约定的结论，而是物质的品质强迫人们接受的系统。这不过是众多实例之一。凭这些实例，过去和现在的伟大天才科学家，可以光荣地自信，其所宣报者，乃是足踏大地头戴青天各民族，各种族所公认的真理。这真理尤其建筑在“事物与理智的一致”上。这真理无非是由我们获致的理智与客观事实的一致、即使这种一致在完善与美满的程度上容或有高下之别。我们所有知识的真实性就全在这一致上。(12)

        13　诸位切勿如某些哲学和科学家误入歧途！他们肯定我们求取知识的官能，只能认识事物所有变动及形态。结果他们不得不说，我们的理智只能认识事物的印像。于是，我们的知识及我们对自然界所塑造的定律，其对象祗是事物的印像而并非事物本身。这是一个明显的错误！诸位所理解、讲说、推论与争辩者，莫非不是事物本身？吾人现在是向诸位讲话呢，抑或是向吾人在见到诸位时在吾人心目中所塑造的印像讲话呢？假使诸位所了解所认识者，只是诸位感觉到的印像的话，则诸位所有科学知识，上自星辰下至原子，上自太阳下至电灯，由矿物至黎巴嫩山的杉树，由微生物至人，乃至用以治病的药物，已不是存在于诸位心灵以外的实有的事物，而是诸位在自己心灵内梦想的可以理解的印像而已！哥白尼(Copernicus)，伽利略、刻白尔(Kepler) 、牛顿、霍尔达(Volta) 、马可尼(Marconi)等人所赖以一跃而为研究外在物质世界的著名功臣的科学知识，便等于他们心灵内的一场美梦，等于物理学家的一个漂亮幻想！事物的外表便等于现实和真理了！同时，肯定和否认同一事物，便都是真理了！不；科学并非作梦，亦不是由事物所搜集的印像！就如天神博士继亚里斯多德之后而声明者：石头本身并不能在我们心灵内存在，而是石头的形态。这形能先存在于我们感官内，继而在我们理智内产生一个相似的印像。石头藉这印像始能存在于我们心灵及思想中，并使我们折返到石头上，而导致我们认识现实石头(cfr. S. Thomas, 1, 76, 2. ad 4)。连现代实验心理学亦证实，或更好说，加强这理论。他们认为这类印像并非纯粹主观作用，而是心灵对来自事物本身的刺激--这刺激与主观无关--所做反应。这反应又与事物的性质相吻合，并依照刺激的不同而有异。

        14　自然界的事物，经由光、热、声、味、香等印在我们感官内，并经由内在感官而抵达我们理智的印像，无非是本性提供我们的工具，无非是自然界让我们认识它的第一位教师。不过，同样不假的，是我们可以对这工具加以检查，研究并仔细探讨。可以对这些印像究竟代表自然界到何种程度，以及经由何种途径一变而为我们认识周围世界的泉源，加以反省。由我们理智认识石头的行为，进而了解我们理智如何认识石头的行为。这第二行为必须以第一行为作前导。因为人并非生来就拥有观念，并非生来就对生前的生活拥有想像的。人进入世界时是没有任何印像及知识的。人生于世，如上所述，是为“由感官所接触到的事物，只吸收可以变作理智可以接受的种种”的。(13)

        15　诸位研究自然界，并探索控制自然界的定律者，诸位要惊奇位居宇宙中枢的人类所有伟大！初次见到光明，并以婴儿般的惊喜迎接光明时，天主便使这洋溢快愉并吸引人类视听的天地，成为一个常常开放的剧场。这剧场不是别的，乃是人类知识所有最初的基本对象。在这剧场内人类开始获得千千万万的印像。这些印像是人类教师--自然界--在我们渴求知识的感官前反覆表演的戏剧。诸位亦惊奇诸位自身，研讨诸位自身的内在活动，对自身所有一切，加以反省，而追寻其根由，并在自身内在官能内，发见了诸位内在活动的根由，从而将这些官能作为诸位研究自身的科学。这科学是以诸位自身内在官能，即感觉、理智、意志为对象的。这便是攸关人性，攸关人类肉体和精神定律的科学，亦即所谓解剖、生理、医药、心理、伦理、政治等科学。这些科学即使不无错误，但仍然构成颂扬天主的圣歌。天主造人时，曾吹以生命之气；这生命之气高出其它生物所有生命之气；因为人是天主依自己肖像及模样而造生的。于是，外在的、物质的大宇宙，向内在的、精神的小宇宙发表一个伟大真理：二者所有活动能力皆为创制物质和精神定律的无上造物主所统治。关于精神定律及造物主对世界所有无上统治权，为了免使诸位太过疲倦，如果天主愿意的话，吾人有意下次有机会时，再谈。但人类心神，谛听万物的声音，并看到宇宙万象的千奇万妙，有时感到惊惶失措，有时感到头昏目眩，有时感到精神奋发并努力研究；结果居然在科学上大步向前。这进步的科学一使人明了星宿有规则的运行及天空的星座，而且提升人类凌驾乎其所探研的物质世界之上，而抵达精神世界，以颂扬太阳及星辰运行的天主圣爱。这圣爱不独造，推动并统治万有，而且统治并亭毒整个人类历史的发展，并驾驭一切朝向唯一宗旨迈进。这宗旨，在我们尚生存于黑暗时间的脑海里，虽然隐而不显，是由祂自永远钦定的，亦即诸天所讴歌的祂的光荣。及祂期待于人们的爱情。而人则是天主使之遍满大地，并以其工作治理大地者。(14)

        16　但愿这圣爱感动一切人，尤其有权势者，恩赐他们发扬互相友爱的善意与热诚，恩赐他们为和平及正义而工作，并在无穷有利的天主圣爱中，灼热自身，终止制造血腥的洪水，终止在地上播种毁灭与哭泣！天下万民之生于兹世，无非为了作天主的子女，并为获享永福及常生而奋斗！

        致宗座科学院讲词(一)注释
        (1)教宗一开始便肯定，宗座科学院的成员“对自然界无时不在惊奇赞赏”。这等于说，他们不独是杰出的科学家，而且还是拥有哲学头脑的哲人。因为根据柏拉图，“对世界的美妙惊奇赞赏是爱好智慧者的固有特色”，而爱好智慧正是哲学(Philos-sophia)二字的原义。

        关于宇宙的伟大，只需援引“相对论入门”上的一段话，已可使读得到一个大略印像。“日光以每秒钟十八万六千英里的速度出发，要经过二千多亿地球年的时间，才能在宇宙内环游一周，再回到原来出发点”相对论入门，八五页)。因为宇宙虽非无限，包括数以亿计的天河系统，而每一天河系统又包括数以亿计的星球。但如教宗在本节内所说：“这还是其小鸟者哩，其值得注意者……乃是宇宙的秩序”。傅统先先生引证摩尔顿(F. R. Moulton)的话说：“在天文学家看来，物理世界中最重要最有趣的一点，不在其空间之浩大，星辰之数量与容积，天体运行之狂力，天文时间之冗长，而在其完全的统一性，及天空现象的连续性。由太阳系极小之卫星以至星云，银河和银河以外的一切，其间绝没有混沌，绝没有机遇，绝没有反常”(现代哲学之科学基础，一七页)。

        (2)　教宗说：“诸位研究统治世界的定律，便是与天主会晤”。大凡不愧其名的科学家，只要存有善意，则很难是无神论者。因为他们研究的对象是宇宙万象的定律，而这些定律，正是上智与全能天主的痕迹。无神论者在赞叹爱因斯坦所有惊人成就之余，老想把爱因斯坦说成无神论者，以安抚自己的良心并避免自打嘴吧的尴尬。然而爱因斯坦未尝讳言天主。他说：“无限高超的神明，在我们脆弱的心智所能觉察的细琐小事上，显示祂的存在。我对之心悦诚服。我的宗教信仰由此构成，这种在心的深处，确信有一个超越的推理力(笔者按：所谓超越的推理力，便是教宗在上节内所说：“由内部统治并布置这秩序的理智”，亦即我们所说的天主上智)，彰显在不可思议的宇宙中，构成我的上帝观”(相对论人门，九五页)。

        关于人工蜕变原子核和人工分裂原子的成就，阅键全在一九二三年科学家所发现的中子(Neutron)。尽人皆知，原子是由质子(Proton)，中子和电子(Electron)所组成。质子和中子组成原子核，电子则绕原子核飞速运转。起初人们祗发现电子和质子，因为电子带负电荷，质子带有正电荷，故易为人发见。但中子是不带电荷的，故迟至一九二三年始为科学家所发现。自中子被发现后，原子核的分裂便大有希望了。因为中子不带电荷，易于冲过原子核周围带电荷的电子而命中原子核。继而人们又发明了制造“中子流”的技术。于是人们便利用力量强大的中子流来轰击原子核，而人工分裂原子核的大功焉告成。人工分裂原子核一经成功，人工蜕变原子的技术亦轻而易举地实现了。因为氢一的核子，如被中子轰击而吸收一个中子，便变成氢二。铟一一五如被中子轰击而吸收一个中子，便成铟一一六。此外，原子核在吸收了一个中子后，多次抛出一个质子。譬如氮一四吸收一个中子后，便抛出一个质子，结果是氮一四因为多了一个中子而少了一个质子，马上变成碳一四了。这便是人工分裂原子核和人工蜕变原子的大略情形。(原子入门，一四三--一九七页)。

        至于电子显微镜乃是近代重要发明之一。普通小于十分之一毫米的东西，我们的肉眼便难以分辨。但用电子显微镜，我们可以看见不足一百万分之一毫米的小东西。这发明特别在医学上起了革命性作用。它曾帮忙人发现了许多病菌的性质和活动情形，而使人寻出扑灭它们的方法。昔者视为无法可治的许多疾病，现在因了电子显微镜的功用，都不成问题了。

        (3)机械论的第一错误便是决定论。这决定论，如本篇讲词主旨内所说，是奠基于因果律的。他们认定因果律乃绝对不可动摇和全无例外的原理。因此他们不唯否认圣迹的可能性，甚至人类的自由行为亦不承认了。故教宗在此节和下节内，严加谴责。

        首先，教宗列举两个权威来证明机械论的非是：一是杜保莱孟。他曾以讽刺的语调说，依这假设，只要有一副像莱布拉斯(笔者按：一位著名的宇宙学者)一样的头脑，凭了一个包容一切的公式，便可以以对往古来今的一切际遇，无所不知了。其二是波因卡莱。他以决断的口气说，世间一切，无非是全能全知的造物主的安排，决不得以粗浅的机械论来解释。最后又援引圣多玛斯及亚里斯多德的权威，指出“有因必有果”的非是。

        (4)唯物论者经常以宗教为迷信，试图以科学的金字招牌颠覆人们的信仰。但事实上，他们奉为神明的科学竟一变而为机械论的星。教宗说：“这种粗浅的唯物论的立不住足，好久前已为人所有目共睹”。(欲知其详，请一读本书收编的致宗座科学院讲词(三)21--25诸节)。理由是：科学越进步，人们对自然界的美妙越加认识，对天主上智的痕迹亦越清楚，而试图以机械论解释宇宙的唯物论亦越加暴露其弱点。无怪乎，许多唯物论者，竟“化装为精或泛神论者的光明天使”。凡主张世界有一个灵魂统治一切者，亦即主张“世界灵魂”或“世界精神”之说者，便是教宗此处所谓“精神论”者。(见哲学辞典，七四--七五页)。

        又，由3至4节教宗强调物理定律并非一成不变者，以驳斥机械论所赖以屹立的“决定论”。果然，由于近年来科学的跃进，许多已往认为无可动摇的定律已非加修正不可。伽利略、牛顿所发明的定律及原理，好些已为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所取代。故近代科学家鉴于前车之覆，皆讳言绝对性定律，甚至陷于反面的极端中。教宗所说：“今天，人们只谈平均现象，只谈统计结论与或然性定律”者便是此义。具见，机械论的靠山：“决定论”如何惨遭覆灭了！

        关于统计法一点，传统先先生写说：“所谓统计法，就是统计事物的总数，求其平均现象，以诠释其全体。统计不帮助我们预测全体中某单件事故的发生，只给予人们以推断或管理整个系统的法则。我们不能说某种情形将来必然如何结束，只能说某事之全盘或将有某种发展之可能…这种方法限制我们预测个别事件的未来。若云明其既往，则可以预知其未来一切，则诚欺人之谈，不足为信。科学知识愈发达，我们对本身无知之自觉愈深；我们进步越快，求知态度越和缓客气，一洗十八世纪科学家不可一世的傲慢态度”(现代哲学之科学基础，二一页)。由这段话，读者可以对统计法，以及对教宗在这节末尾所讲者，得到一个比较清的观念。同时亦可以了解，以决定论为其台柱的机械论，如何已为现代科学家所唾弃。

        至于一味依循统计法，是否无可非议，请接读下文是幸！

        (5)教学者如扶醉人，扶得东来西又倒。诚然，为了人们智能的有限，是不可轻谈绝对性定律的。但同时亦应力戒沦入反面的极端，将人类理智的能完全否决，将古代攸关自然界所有严格的动力学定律，一律视作空洞无物滥调。就如因果律，仍然有效，不唯“有其果必有其因”，是无可动摇的真理，即“有其因必有其果”，只要没有天主及人们自由行为的介入，亦仍然有效。

        至于教宗援引诗圣但丁的一段话：“由感官所接触到的事物云云”，乃是本篇讲词第二段的主旨，用意在于驳斥“现象论”。但这段话在此处亦其作用，目的在于强调人类理智的性能，而纠正现代人太过偏向统计法的作风。

        (6)此处教宗针对机械论的第一错误，即“否定宗旨原因或秩序与系统的存在”一点，开始力言：控制世界所有一切的定律，如何趋向统一。

        人无不知，一鳞半爪和毫无条理的片断知识，不配称为学识。科学既是现代人极端崇拜的学识，则必须是具有原因和逻辑结论的。为达成此宗旨，科学家不应以片断的发现为已足，而应进一步探研自然界的秩序和规矩。因为宇宙秩序，乃是天主上智的有力表现，能引人深信天主实有而扬弃无神论。

        (7)统一或系统是秩序的主要因素。全无统一或系统，则等于乱七八糟。解释天地种现象的定律，既是天主上智的反映，则不可能没有系统。虽说到现在人们尚未找到一个包括一切定律的总定律--爱因斯坦的“统一场论”便是这样的一个尝试，但可惜尚待证实--但朝向这方面迈进的趋势，已日见明显。教宗在本节内所说：“星球运行的定律如何与万有引力定律相伯仲等”，便是许多定律，由繁就简，由复杂渐趋统一的证明

        注意：教宗说“星球运行的定律，与万有引力定律“互相伯仲”，而不说星球运行的定律，“属于”万有引力定律。这是因为近来因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中所谓“空时曲度”说，已取代了牛顿的万有引力(至少在天文学方面)。昔日人们根据牛顿的万有引力，认为太阳系各行星之所以绕太阳运转而不直线向前者，是因为受物体的互相吸引力。对银河诸星之运行，亦作同样解释。但爱因斯坦则认为星球之所以不直线向前，而顺椭圆轨道绕行者，乃是因为宇宙原是弯曲的、弧形的。故教宗只说它们互相伯仲，意即好似同属一家或一血统，而不说它们共属同一定律。

        关于马克士威(Maxwell)的方程式，是相当难懂，不可能在此处解释清楚的。但所谓靠了这方程式，光和电之间便起建了一座桥梁的话，则无疑是说，有关光和电的许多定律，都归纳在这方程式里。于是，这便构成一切定律趋向统一的例证之一。

        守恒定律(Law of constancy)，大意是说，世间所有物质和能量，都是常存不灭的。熵定律(Law of entropy)是说，世间所有物质的运动是单向的，一去不返的。守恒定律与熵定律，初看似乎矛盾，实则不然。前者是说，世间所消耗的能量和物质，总跑不出宇宙之外。后者则说，能量与物质虽尚存宇宙内，但这被消耗的能量和物质不可能完全得到补偿，而人类亦无法将消失在宇宙之间的能量与物质，再度完全搜集起来而加以利用。教宗说：“无机世界内的一切自然现象，都隶属守恒及熵定律”是万物趋向统一的又一例证。

        又，不久前，人们认为物质和能量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故此有“物质守恒定律”，和“能量守恒定律”的区别。但自爱因斯坦的“质能互换”说，得到证实之后，科学家已不再把它们分开来说，而把它们归纳为一个“质能守恒”定律。教宗所说：“在与外界隔离的体系中，无论经过多少变动……双方的总和仍然如前”，可说便是上述“质能守恒”定律的意义。于是自然界定律趋向高级的、更为普遍的、总的定律的事实，益为明显。

        (8)由这节可以见到，教宗虽然在5节内声明：只根据统计法而研究万有现象乃是我们这时代的错误，但并不因此而拒绝给予统计定律所应有的价值，尤其这统计定律只针对事物的全体，而并非针对个别事物有所否决或肯定时。

        又，一切物质的单位的原子；(注意：这只是一种普通说法而已；因为原子又是由“次原子微粒”，即中子、质子、电子等所组成)。一切光线的单位是光子(Photon)。一切能的单位是量子(Quantum)。这等于说，物质是由原子所组成，光线是由光子所组成，而能则是由量子所组成。不过，由原子所组成的较大物体，又名为分子(Molecule)。

        此外，原子共计一Ｏ四种。化学家都给们起有名字，并把它们总称为元素。但这里所说的元素，又与自然元素不同。自然元素只有九十二种而已。

        最后，教宗所说：“小宇宙内所有现象，似乎不受因果律统治的说法”，起源于电子的行为诡谲，不可捉摸。科学家用的仪器虽然十分精良，但在观察电子绕原子核迅速运转时，无论如何，总搞不清它们行为的规矩和准绝，捉摸不它们行为的前因后果。于是，科学家们便声称，小宇宙不受因果律的统治，亦即因果律不适用于小宇宙。

        (9)蒲朗克(Max Planck)号称为物理学理论的乃士道(Nestor)。乃士道是古时的一位小王，以智谋著称，曾为特洛伊战争的军师。人们既以这荣衔加诸蒲朗克，具见其在物理学方面的权威和成就。

        谈到原子能，应当解决的第一问题，是原子如注(8)所说，共有一Ｏ四种，何以人们只选铀原子呢？理由是铀原子，尤其铀二三五，比较容易分裂，能量不大的中子流，便能命中而分裂之。其次，是“连锁反应”。铀原子一经分裂，则可释放出至少两个中子，这两个中子如再命中其它两个原子，便可释放出四个中子。于是八、十六、三一……在很短时间内，可释放出亿兆的中子而命中亿兆个原子，促成亿兆原子的分裂。这便是“连锁反应”。少数原子的分裂固然产生不出很大的能，但如果十亿千亿甚至万亿，万万的原子，在极短时间内分裂，则其所产生的能，便大得骇人。蒲朗克所说：“由一立方米的“氧化铀”(笔者按：氧化了的铀，比较有利于连锁反应的进行；因为氧之为物，颇具“触媒”作用”，不足百分之一秒钟内，其能可发展至足以举起十万万吨的重量云”便是这事实的写真。

        蒲朗克的结论：“虽然目前人类尚未发明运用这能的技术云”，乃一九四二年的话。现在人类已有了原子发电厂，原子潜水艇等。运用原子能不独并非乌托邦，而且在不久的将来，可能成为世界各地，尤其缺乏燃料的地区，普遍应用的动力源。

        关于如何“利用化学方法来约束这过程(意即上述连锁反应过程)一点，现在早已成为事实。科学家曾发现：能使中子流变慢，同时又不至吸收中子的物质，是氘、铍及碳。一个快速的中子如果遇上氘、铍、碳物质，便只跳开而已，而不为它们所吸收。如果氘、铍碳物质，亦即这类原子的数目相当大时，便能使快速的中子慢下来。就如一颗弹子球朝向十五颗弹子球飞速撞去，则所有弹子球虽然都在运动，但都慢得很。因为撞击其它十五颗弹子球的第一颗弹子球所有冲力，已被分配到十五颗弹子球上。这便是所谓“节流器”。此外，科学家还找出镉元素来。这元素具有吸收中子的能力。人们在原子堆，亦即所谓“核子反应器”中，放进长条的镉捧，便是为了吸收中子的。但镉捧不应太多，否则，连锁反应便会停顿。若只把若干镉棒抽出，使核子反应器内，只剩有吸收适量中子的镉棒时，便能使铀堆不致爆炸而又不会使连锁反应停顿。这使是所谓“调节器”。有了节流器和调节器，人类便有了控制原子能的把握，而原子能乃能为人利用，而不致发生危险。(原子入门，一七七--一八一页)

        (10)上面是教宗对控制无机世界定律所有系统，所讲的种种。在本节内则专讲攸关有机世界的定律。对无机世界讲得相当多，而对有机世界则只限于本节内的寥寥数语。理由是：唯物论的机械论，在无机世界内或者不无迷乱人们视听的可能，但在有机世内则颇不易于售其计。因为生命的明显特征便是其“统一性”与其不可分割的“完整性”。固然，人可以把一个有机体分解为若干理化元素，但这已是物理化学，而不生物学。生物学所研究者是生命。假使将生命分割为若干部份，则生命已失去其存在。故生命的统一和秩序，较诸无机物质要明显多多，故教宗不必多加赘述，而“将有生命的事物，与纯粹属于理化界的化合物，等量齐观”者的极端机械论，已不攻自破。

        (11)在第一段内教宗驳了机械论，并推翻了他们用以支持其错误主张的两大台柱，即笔者在本篇讲词主旨中所指出的两个重要点：(一)认定因果律乃正确无误，毫无例外的绝对性原则，而无条件地信认决定论。(二)否认宗旨原因和系统的存在。现在，在第二段内教宗手驳斥现象论。

        何为现象论，笔者已在本篇讲词主旨内交代过了，此处恕不辞费。

        教宗在此节内强调，科学家对世界万有的定律所做工作，祗限于“揭穿和发现”而已；科学家决非这些定律的“厘订者”。因为这些定律“乃是深寓于自然界，并在自然界深处暗中活动的定律”；并非出于康德所谓“先天形式”和“十二范畴”，亦非某些学者所谓“便利研究的工具”(Mental economy)，和经由学者们“所同意而约定的某种结论”，就如人们任意约定的开会时间与地点似的。这三种假设，其内容虽各有异，但其否认人类知识的客观性，则同为一丘之貉。

        (12)本节内应加注释者有两点：(一)“我们的理智由中求取知识的事物，测量我们的理智云”，以及“天主永远的理智，则测量一切事物”。杯中有水。水由杯而取得其形式。杯方，则水取得方形；杯圆，则水取得圆形。因为是杯测量水，而非水测量杯。我们理智之与事物，其关系，至少在一定程度内，亦如水之与杯。并非我们的理智测量事物，乃是事物测量我们的理智及我们的理智所获取的知识，如定律等。意思是说，理智是由事物的客观现实而形成其知识，这知识是根据事物的客观情形而构成的，决非事物根据我们的理智所有主观的先天范畴而形成其现实的。这便是圣多玛斯替我们的真的知识所下的定义：“理智和客观事实的一致”(Adaequatio intellectus et rei)。但天主永远的理智和事物的关系，恰巧相反。不是事物测量天主的理智，而是“天主永远的理智测量一切事物”。因为宇宙万象及其定律，皆由天主理智而来，皆由天主理智所钦定，“客观事物和理智的一致”(Adaequatio rei et intellectus)(S. Thomas, 1, a. 21, a. 2)。

        (二)“元素自然系统”是梅耶(Lothar Meyer)及孟德莱也夫(Mendelejew)所发见。他们曾将当时人们所知道的七十多种元素，依每一元素的特点加以排列，并绘成一张图。这图便是近代研究化学者非常重视并经常利用的元素周期表。但这表，并非出乎他们的主观想像，而是他们根据各元素的客观性质及形态而制成的。

        (13)教宗称印像为我们第一位教师。因为就如下节开端所说，我们所有知识，全靠自然界“在我们渴求知识的感官前反覆表演的戏剧”而形成的。自然界“经由光、热、声、味、香等印在我们感官内，继而由内在感官而抵达我们理智的印像便是我们得识自然界的媒介。这亦便是诗圣但丁所说：“由感官所接触到的事物，只收可以使理智接受的种种”的意义。不过，读者可能质问说：然则具有感官的无知畜类，亦可以同人类一样得到知识了！答案是：无知畜类固能经由光、热、声、味、香等来辨别事物，但因为它们缺乏理智，故不能由个别的，具体的，相对的事物而领略到普遍的、抽象的、绝对的事物。换言之，它们由事物所得的印象。祗止于印象而已，无法由印象而形成概念。而概念则是思想的基本条件，和理智的专有作用。还有一点，是人能对自己的思想加以反省，亦即教宗所说“可以对这些印象究竟代表自然界到什么程度，以及经由什么途径一变而为我们认识周围世界的泉源，加以反省”。这点又是理智专有的作用。人的肉眼除非藉镜子是无法看见它自己的，因为眼目并非理智。

        (14)天主是单纯的(Simple)。祂的性体和活动是一个不可分割的圣爱。若望宗徒说：“天主是爱”便是此义。这圣爱是万能的，“不唯造化、推动并统治万有，而且宰制并管理整个人类的历史与发展”。这圣爱又是无限智慧的，故“驾驭一切朝向一个宗旨迈进”。而这宗旨便是“诸天所讴歌的祂的光荣，及祂希望于人们的爱情”。这光荣，这爱情，说穿了仍然是祂的圣爱，因为万有的最后宗旨不可能不是天主自己，而天主则是圣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