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各个名门正派宗教,不论是中国的、外国的,还是亚洲的、欧洲的,诚心信奉宗教的修行人群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相通之处:与人为善,善待一切,他们都怀着一颗仁慈、博爱之心。
西方的天主教中,也有这样一些出家修道的修女,她们被称为善的化身、善的使者。
关于修女,国人大多感到比较陌生,一般只能从文学艺术或影视作品中找得到她们的身影,如法国经典喜剧电影“虎口脱险”中,即出现过令人难忘的修女形象。
在我国的现实生活中,则很少见到,既不熟悉,也不了解。
直到改革开放的春风,将国门吹开,大陆的中国人,才有了广泛见识世界的契机。我第一次出国,老外对我说,“是邓小平让你们出来的。” 此话有理,正是因为国门大开,我才有可能出去见世面,而且,在异国他乡遇到过意大利修女,耳闻目睹了她们的工作、生活,还亲眼见到过她们所作的善举……
说起来,那还是二十余年前的事了。
当时,我正在一个外经外贸企业驻非洲北部的利比亚办事处工作,负责管理一支从国内派出的建筑施工队伍,任务是承包利比亚第二大城市——班加西市的儿童医院装修工程。
这所医院,是利比亚政府开办的一所大型社会福利医院,医院里不单有各种先进的医疗设备和器材,还有来自发达国家的医务人员。令人感到新奇的是,其中还有从地中海彼岸来的意大利修女,她们远离家乡故土,自愿到这里从事义务护理工作。平时,她们身着白色修道长袍,整天忙碌在病房里,行走在医院中,大家用英语亲切地称呼她们为Sister(姐妹),她们的年龄,看起来大约在四十岁上、下,她们心地善良,举止文雅,和蔼可亲,充满着爱心。
我亲身经历的两件事,虽然很小,但时至今日依然历历在目。
我们工作的儿童医院院子内,有一个不大的广场,中央有一个花坛,旁边有草坪,广场周围种植着枣椰树和棕榈树。住院的小患者,那些能走动的儿童,从三、四岁至八、九岁的,治疗空暇常常到广场上来玩耍,此时,也有三、五成群的鸽子飞下来,白的、黑的、灰的,在广场上蹦蹦跳跳、扑楞着翅膀到处找食。远远望去,和煦的阳光、可爱的孩童、欢腾的鸽子、青翠的树木、芬芳的花草,构成一幅人与自然和谐交融的景观。
然而,有一天,这美好的景象却人为地被破坏了,这全是我们建筑工人惹的“祸”。
从国内派出的这些工人,只读过几年书,最高学历也只到初中为止,自身修养很有限,由于长年在外施工,性情粗犷不羁,不懂礼仪,也不文明;再加上他们是初次出国,对外面的一切都感到稀奇,医院里竟然有鸽子飞来飞去,国内从未见到,这对于他门可是件新鲜事。出于好奇和恶作剧的会念头,有的工人捡起地上的石子,狠狠扔向鸽群,还有的弯下腰,悄悄地摸上去,企图捕捉它们,吓得这些可怜的小动物惊慌失措,扑扑乱飞,四处逃命……
正在这个时候,两位意大利修女路过,她们看见眼前的一切,感到非常惊诧,赶忙上前着急地说着英语,比划着手势,好心地劝阻。我们的工人虽然有些粗野,却向来敬重她们,见修女不允许,赶紧扔下手中的石子,迫不得已停止了这种不文明的行为。显然,他们似乎还有点不情愿,不甘心,仍回过头去望望鸽群,沮丧地走开了。
过了两天,我无意中发现,每当有鸽子飞来时,总有修女坐在广场旁边的石凳上照看着。一旦见到我们工人将要走近时,便立即起身,伸开双臂不停地挥动着,小心翼翼地赶开鸽子,提醒它们赶快躲开,惟恐它们受到伤害,好像在暗示它们即将有灾难降临。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准备故伎重施的工人始料不及,他们惊讶、震撼、不安、羞愧……他们被修女真诚的爱心、无言的行动感化了——极不好意思地傻乎乎朝修女一笑,讪讪地走了。
从此以后,广场上再也没有出现过击打、追捕鸽子的事情,有的工人还常常在饭后留下一些面包屑,路过时撒向广场,引来鸽子纷纷啄食,然后又悠闲地在广场上蹦蹦跳跳,咕咕咕地欢叫着,人与自然又和谐地交融在一起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是我亲身经历的。
一天早上,起床后我的牙病犯了,“牙疼不是病,痛起来真要命。”痛得嘴都张不开,早餐时不要说硬皮的法式长棍面包,连我们食堂自己做的馒头,咀嚼起来都困难,只好喝了些稀饭了事。在去上班的路上,我捂着肿胀的脸,龇牙咧嘴直吐凉气,形象大概极不雅观。这时,对面走来一位意大利修女,我并不认识她,只是按照日常的礼节,友好地打声招呼:“Morning,sister!”(您早!)她微笑着点头:“Morning!”(早上好!)当她从我身旁经过时,看到我极为痛苦的样子,便停步下来,用英语问我:“你怎么了?” 我无可奈何地指指口腔:“我的牙病犯了。” 她目光慈祥而显露出同情,关切地说:“很痛吧,我带你去看医生。”
我随她来到牙科。事也凑巧,当班医生也是意大利人,他只会说意大利语和不熟练的阿拉伯语,我又只会简单的日常英语,他问话,我不懂,我说病情,他摇头,根本无法沟通,更不能很好地配合治疗。正为难之际,站在一旁的修女主动承担起翻译的义务。我躺在治疗椅上检查时,她不时地帮我询问医生,又转身告诉我:“医生说,蛀牙保不住了,要拔掉,否则再发炎就更麻烦。” 我听从地点了点头。她又用意大利语低声嘱咐医生,我猜大概是请医生细心治疗和多多关照之意。接着,便是打麻药针、静候、敲打病牙、拔掉、用棉球止血。每一道操作,修女都关心地注视着,自始至终耐心地守候在旁边,像姐姐照顾生病的弟弟那样。
治疗完毕,我从椅子上站起来,修女将早已准备好的一杯清水递到我手中,示意我漱口。望着她那慈祥的目光,心头一热,禁不住眼晴有些模糊起来……
几天后,怀着感激的心情,我与一位女同事一道,特地在休息日到修女的住地去感谢她。她高兴地站在宿舍门口迎接,并邀请我们参观她的房间。房间不大,约二十来平方米。陈设简单,但很雅致,窗台、桌椅、地板擦得一尘不染。看惯了杂乱嘈杂的施工现场,心境一下子平静下来。房间里摆放着两张单人床,是她和另一位修女合住的,没有电视机、收录机,也没有其它娱乐用品,看不到女士们常用的化妆品和首饰,只有日常用具和不多的书籍。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另一端的正面墙上,端端正正地挂着一幅圣母玛丽亚的彩色画像,像的下方是一张不高的案桌,桌上摆着鲜花和水果,那是专供修女作祈祷用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简浩、平和、幽静,还稍带着一点神秘的气氛……望着四周清爽却有些简陋的居住条件,我心头不由生出几分感慨,意大利这样发达的西方国家,生活水平普遍都很高,即使在我曾去过的意大利乡村小城镇,人们大多生活富裕。为何这些家庭环境都不错的修女要走出家门,潜心修道,远离故乡,来到这里过极其简朴的生活,除了一颗奉献给众生的善良之心外,我再找不出更有说服力的解释。浏览一阵后,女同事提醒我该走了,碍于东西方文化、习俗的差异,我们没有久留,再三道谢后,礼貌地告辞离开……
回国已经许多年了,时光往往可以抹掉人们心灵上的许多东西,却抹不去我对那些意大利修女的深深敬佩,她们为人的善,她们侍人的诚,让我永远铭感在心,时常记起,总也忘不了她们在我脑海中的美好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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