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好朋友在一家专门收容流浪汉的地方做义工,有一天他们在台北市火车站附近发现了一位流浪街头的老先生,可是老先生不记得他的名字,不记得他来自何方,也不记得任何亲友。
我们判断他得了一种叫做选择性的健忘症,老先生告诉我他虽然记忆失去了一大部分,可是他记得一对数字,就是“五和一”,他又对于“马太太”似乎很熟。老先生的故事上了报,那所慈善机构希望透过媒体来找到老先生的家人。
有一天有一位先生从台南的麻豆镇赶来,一见到老先生就情不自禁称呼他“林牧师”,原来他在麻豆的一个教堂里担任牧师已有几十年之久,几个月前失踪,因为太太早世又没有孩子,他们教友只好跑去警察局报了案。
老先生对这位南方客表示极不耐烦,说对方一定是疯子。我的朋友搭车到南部去看了照片以后,他也深信老先生是麻豆那所教堂的牧师。老先生根本不理会说他不是牧师就不是牧师,他也拒绝看任何的新证据。
有一天有位五十几岁的卡车司机来拜访林牧师,他的第一句话是:“老先 生,你一定不认识我了,三十五年前我在少年观护所里遇到过你。”怪的是老先生不但没有拒绝并和他继续谈下去,新访客的故事却使我们大家都感动了。
卡车司机当时国中毕业因为家境不好无法升学,到一家铁工厂做学徒就被不良分子吸收,触犯了法律被关进了彰化的少年观护所。可是林牧师来了和这些孩子打篮球,常常听孩子们吐苦水,可是从未向他们讲什么大道理。
有一天他要去深造和大家话别,他叫所有的孩子们坐在一排子上,脱下鞋子和袜子,然后跪下来一一亲吻他们的脚。他们一共有十五个男孩子,当时每个人都哭了,林牧师走时他们都站不起来。
至今他们都保持联络大多数都是劳工阶级,虽不有钱但都是有正当的职业和美满家庭。林牧师听完这故事就问,“你过去是不是在彰化少年观护所?”卡车司机故意不讲是那一个观护所目的就在刺激林牧师的记忆。
我请卡车司机找到了其他十四位弟兄们陆陆续续地来看林牧师。两个月内林牧师恢复了记忆。有一天林牧师告诉我他最喜欢的圣经是马太福音二十五章第三十一节,原来“马太太”是“马太福音”,五和一是指二十五章第三十一节。
为什么老先生忘了他是一位牧师,忘了他的基督教信仰,也忘了有关他的一切。我感到马太福音第二十五章第三十一节绝对是关键之所在,所以我仔细地去念了以此开始的这段圣经。
很多麻豆教堂的教友们告诉我林老牧师一直喜欢马太福音这段经文,也鼓励大家照这一段福音的精神去做人。有位教友说他常感到自己不配做牧师,因为觉得没有照福音精神去做。
我们大家会诊的结果认为信仰深入他的内心,他从内心深处该替世上一切不幸的人服务,虽然他的确如此做了,可是他的宗教信仰又叫他忘掉自己所做的好事,因此他老觉得自己不够好。
真正的好人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好人的,真正的基督徒也总自认为自己不配被称为基督徒,亿万的基督徒都念过马太福音第二十五章第三十一节开始的经文,林老牧师惟独对这一段福音看得非常认真。
林老牧师越来越觉得他自己不配做个基督徒,最近卢安达难民照片使他自责甚深,因为他对这种人类的悲惨无能为力,对他自己有吃有喝,深感内疚,由于他年岁越来越大,他也就越来越担心他无颜面见上帝。
在这种情况下他采取了一个自卫的行动,他设法忘了他是个基督徒,一旦不是基督徒,他的良心不安也跟着消失了,这就是为什么他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的原因,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没有忘掉其他的事情。
要治愈老先生的病其实也不难,我们唯一要做的是让老牧师记得他所做的善行,亏得当年他帮助的人多极了,他们纷纷来看他,老先生恢复了信心,也恢复了记忆。
我们决定送老牧师回麻豆去,我们轮流开车,快到教堂以前我们将车子停好,老先生显然认识路,他往前走向右转再往左转,教堂在我们右手,我们知道林老牧师的记忆没有问题了。
我们推开了门,里面的教友们全体站起来合唱一首歌,“只要你替我最小兄弟做的,就是替我做”。老牧师被请上台,一位年轻的牧师以动人的声音开始念马太福音第二十五章第三十一节。
而这位年轻的牧师除了致词欢迎老牧师回来以外,他说:“各位教友去世以后,如果你生前真的照福音的精神生活,帮助过很多不幸的人,我会在你的葬礼中读马太福音第二十五章第三十一节。”
“如果你从未对陌生人伸出援手,虽然你领过洗,每个主日也都来教堂做礼拜,你去世以后,我不会在你的葬礼中读这一段经文,这一段经文是我们基督徒最该熟读的经文,只有照经文精神去做的基督徒,我才会在他的葬礼上念这一段经文。”
上个星期六我又去了麻豆是参加老牧师的葬礼,小教堂里外都挤满了人,唱了圣诗以后我听到了那位年轻的牧师朗诵马太福音中动人的句子,“凡你们对我们这些最小兄弟中的一个所做的,就是对我做的…”
我深深爱上了这段马太福音,我会在我的以后岁月中尽量地替陌生人服务,我希望在我的临终病榻之前有人来向我说,“我渴了,你曾给我喝的。”“我饿了,你曾给我吃的。”“我在监狱里,你曾来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