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史诗《奥德赛》(The Odyssey)为盲诗人荷马所作。书中描述,奥德赛在北非利比亚海岸,撞见了吃忘忧果树的部落:Lotus eaters(食莲者),他们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他的三名部属禁不起诱惑,吃了那果子,结果他们仨耽于安逸,忘却了乡情亲情、家国故园,于是奥德赛王只好把他们拖回船上,绑在划桨手的座位上,勒令开船,钳制着他们远离这个恼人的 “忘忧乡”,一个让人“不思上进”的地方。
试想,大凡吃过的人,从此脱离了世界了吧?从此没有了事务的纠缠,没有了揪心的爱和思念的疼痛,是福嚒——怎么不是呢?当我们忘掉了所有的牵挂、忧虑、责任、思念抑或伤痛,那是怎样一种极乐的人生?这或许是当今诸多年轻人所追求的一种理想生活方式。
是的,有人熬不住了,说:我要吃那个lotus!因为可以唯“我”至上,不管父母子女、不管圣教四规、不管天主十诫、不管一个社会人所该承担的一切的道德责任和义务。
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我们的父母亲友恩人妻儿丈夫兄弟姊妹等 “在”那里,我们作为一个教友所生发的义务“在”那里,我们作为天主的子女所履行的所有事情都“在”那里,我们怎可选择“健忘”来搪塞一切呢?当一生中,不断充斥着无理由的嬉笑取乐的东西时——如果这些不来源于天主,那还有什么意义呢?这“无知”的快感断不能给生命之树带来一纤一毫的新绿,相反地,人生将因此显得更加空乏、羸弱和虚浮。或许可得结论曰,“lostus”是一帖不折不扣的饮鸩止渴式的毒药,是自欺欺人的自我麻痹的生活方式。
以致以后,每当再读《奥德赛》“忘忧岛”这章节的诗行时,不觉宛然一笑,轻然翻将过去,不抖落一丝心媚的向往,不送上一点留恋的喟叹,即使某些时刻,伤痛的心一不小心踩了进去,我会快速地抽离出来,抖干手上的水珠,重拾一个幡然悔悟的清醒。
《奥德赛》的故事飘缈了几千年,奥德赛赢得了特洛伊战争、战胜了海神波塞东,我们在称赞他力量、智慧和执着的同时,不要忘了他曾唤醒他的三个部下不要再上“忘忧岛”;是的,人可以忘记仇恨,忘记屈辱,忘记伤痕,可是断不能忘记家乡故国,不能“隔江犹唱后庭花”。
我们的一生,总得要做些什么事,来承担上主派给我们的任务,如果生就一颗白萝卜,那么就好好地做一颗鲜嫩欲滴的白萝卜吧;如果生就一名宣道员,那么就做一个兢兢业业的致力于宣讲的奉献人士吧;如果生就一名工程师,那就做一名精通业务、严谨有序的精英吧……
人,生来是要负责任的,而责任的贯彻和实施,总伴随着痛苦和灼人的忧伤,就像吾主耶稣基督,他屈降成人,深刻地体味着一生的坎坷、屈辱和压迫,他完全可以无食“忘忧果”而超越尘间的一切苦难,可是没有,因着爱,因着责任——这个世界需要他的救赎,整个人类需要他的救赎,于是他道成肉身……
曾经那么想望“无忧无虑”的生活,也曾经苦苦地遍求不得,原来,所有的牵挂和责任,却是我们一生必须要做的一种功课和福分,更是我们日后赚取天主矜怜的绝对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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