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1990年从祖国的大西北退休，回到上海故里以来，转瞬之间不觉已有17年，已进入耄耋之年了。抚今思昔，只有效法圣女小德肋撒说：“好天主呀！你待我这样好，超过我的期望，我要永远歌唱你的圣爱！”
歌唱天主的圣爱，首先要感谢天主，使我在这17年中，得以恢复并加强了我的信仰生活和灵修生活。
我深感要善度在世的最后岁月，最重要的便是完全信赖天主的圣爱：把过去所犯的罪过和所做的错事、傻事以及因此而造成的不可弥补的损失和损害，除深自痛悔定改，求主赦免，行告解外，一古脑儿付诸天主无限的圣爱之中，不再为之忧虑烦恼。
对于将来，说得具体些，老年人最为重视的身心健康和安死善终，也应完全把它们托付给天主的圣爱，这样才能常保心中的平安。
的确，老年人常保持良好的心态十分重要。记得有一副描写此种良好心态的对联，上联是：“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下联是“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我很欣赏这副对联，曾因长期被迫留在异乡不得回归桑梓而感到彷徨苦恼，那时我便把这副对联书写在案头，并加上横批：“承行主旨”以自勉。我深感唯有承行主旨，一切任凭天主安排，才能真正达到“宠辱不惊”和“去留无意”的境界。其实富贵与贫贱、健康与疾病、幸运与灾祸、成功与失败，甚至得到别人的理解或误会……往往不是自己作得了主的；在此情况下也只有承行主旨，才能心安理得，大概孔子也多少悟出了其中的道理，在“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后便说“五十而知天命”，这“天命”我认为就是天主的圣意；孔子再经过十年的修炼进一步达到了“六十而耳顺”的境界；“耳顺”，我认为就是乐意听从天主在人良心中的呼唤，也就是说不再违抗天主的圣意；然后，孔子再进一步，达到了“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崇高境界。孔子在国人心目中成为一代圣哲，万世师表亦是在所必然。
然而“承行主旨”谈何容易！我回顾自己的一生，常因顺从私意私欲而犯罪得罪天主，从而深知“承行主旨”或“翕合圣意”实为灵修上的基本工夫，应终身从之，至死不得懈怠。为此，在吾主耶稣亲自教我们念的《天主经》中，那一开始的三愿，便归结于“愿你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的确，如果天父的旨意承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一样，那么他的圣名不也就受到了显扬，而他的神国不也就降临到人间了吗？
为了承行主旨，克制私意私欲，我常想念我领洗时的主保圣人、耶稣会会祖圣依纳爵，因为他在这方面给我们树立了光辉的榜样。我十分喜爱他亲撰的那篇“吾主天主，请尔纳我自专之柄，收我记明爱欲三司……”的经文，现在我把该经文的白话译文介绍给大家：
吾主！请你取纳收下我自主的全权，我的记忆，我的理智，我的意愿。
凡我所有的内外一切，都是你赐给我的，我今完全归还你，一切都是你的，请全凭你的圣意措置。
求你赐我你的爱情，你的圣宠；有了你的爱情，你的圣宠，我即富有满足了。（神修文库《心声》，达乐编，1953年上海土山湾初版）
据云：当年在美国养病，安度晚年而笃信耶稣基督的宋美龄女士，经天主教友人推荐后，时常诵念上面这篇经文而成为她最喜爱的祷词之一。
另外我也十分喜爱诵念《向圣母托付诵》：“吾主后，圣母玛利亚，我自今日托尔我命，付尔我灵魂，寄尔我身……”从而把自己的希望、安慰、喜乐以及艰难、困苦完全托付给天上的慈母，求她使我的思言行为都能符合她圣子耶稣的意愿。
我有了这样的心态，经过了这样的祈祷，把自己的一切托付给圣母以后，尽管这17年来生过病，住过医院，开过刀；在生活上发生过一些困难；在感情上和精神上也受过一些冲击，由于信赖天主的圣爱，并在圣母的保佑下，一切都平安度过了；将来如何，不得而知，但深知一切仍在天主手里，用不着我多加考虑，更不必为之忧虑。
这十几年来由于我编译了圣女小德肋撒的《灵心花絮》（上智出版社）并翻译了有关圣女小德肋撒的论着《我的圣召就是爱》（同上）等；懂得了信赖天主的圣爱，把自己彻底交付给天主，并求圣母的保佑，就是圣女小德肋撒的“神婴之道”。我从这“神婴之道”中深深感悟到一个人即使活到90岁乃至100岁，外形虽已老态龙钟，但仍应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圣女小德肋撒说得好：“年龄大小在好天主眼里算不了什么，我已准备好，即使长命百岁，我仍要做一个小孩”（《最后的谈话》5月27日，耶稣升天节谈话之5）。耶稣曾谆谆告诫我们：“你们若不变成如同小孩一样，你们进不了天国”（玛18：3）。这不由使我想起了上世纪四十年代在徐汇中学读高中时一位极有圣德而讲道出众的神父教我们学生背诵法国著名神学家耶稣会会士格朗迈松(Grandmaison, 1868-1921)神父所写的法文的经文《求赐天真童心》，自有他的深意在。现在我就把达乐神父美妙的诗体译文抄录于后。
求赐天真童心
圣母保我，天真童心，一如山泉，莹洁澄清。
为我求得，纯朴心灵，不知含咀，忧思愁情。
舍己广施，慈悲温存，忠诚慷慨，忘怨知恩。
使我谦冲，恺悌和蔼，接物待人，不期还爱，
欣将友情，让主而退。
使我胸襟，宽大坚贞，被负不郁，见弃犹欣；
醉心主荣，忧急欲焚，深深铭刻，圣爱伤痕，
待其痊愈，惟在天庭。（《心声》之61）
（含咀：品味。多指对书史学艺的欣赏体会。）
记得在祖国十年动乱最艰苦的岁月中，就凭这份赤子之心，我曾填写过一阙小词，与几位同在异乡为异客的主内兄弟互相慰勉。事隔这么多年，今日读来，特别是小词的下阙，觉得仍有自励自策的作用。那么就让我把它作为这篇短文的结束语吧！
减字木兰花
青春去矣，忍见芳华风雨里，
冰雪坚贞，我又何愁无事成。
人生一世，譬若行云天上逝，
化作甘霖，润物无声有赤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