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的《晚钟》1859,现藏于巴黎奥塞美术馆)
曾对友人笑谈,说如果去了梵蒂冈,我决计用最充裕的时间去各个教堂参观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尤其是绘画的,例如象达芬奇、拉斐尔、提香、米开朗琪罗、雅可波·贝里尼、波堤切利、卡巴乔的等等,然后,再在街头抿一口酒,细细地品味,淡淡地回望,那个时候的人、事、物,抑或历史的背景,那些背景里气势如虹的故事。
我依稀读得一部西方的艺术简史。
其声誉鹊起的时期,可以追溯到公元5世纪到15世纪,我们将这个时期称为中世纪,那个时候,画家的主要任务是把宗教的主题凸显出来,其主要内容是表达对上主的热爱、崇敬和赞颂;接着是文艺复兴时期,从公元15世纪到16世纪;其后是印象派时期,自19世纪后期到20世纪初期;最后一种可以归纳到“现代艺术”中来,即从20世纪至今。
我充其量不过是艺术坊里的一个发烧友,在这儿谈兴画作或许是越权,可是我认为上天不会拂逆了一个纯真人的单纯愿望,那种没来由的喜欢,是最本真的感情流露的。
例如,我痴迷于文艺复兴时期的系列作品,全身心地爱了它们;然而,于米勒的《晚钟》,这个属于印象派下的产物,同样令我一见钟情。
在我第一次以目光触及米勒的《晚钟》时,我知道,我已深刻地被它所俘获,这是一种无言的震撼力,象一股澄澈的电流,一下子击遍我的全身,在我灵魂的上空发光。
于是,我好奇地找了他的一幅又一幅的画作来看,例如:《簸谷子的女人》(1848),《播种者》( 1850 )、 《牧羊女》 (1852)、《拾穗》 (1857)、 《扶锄的男子》 (1863)、 《喂食》 (1872)、 《春》 (1873)等等,我发觉米勒与别人不一样。
他出生于1814年,他说:“我是一个农民,我愿意到死也是一个农民”,自1849年起,他开始定居在巴黎郊区枫丹白露附近的巴比松村,与当地农民一样,从事农田耕作,每天收工回来后作画,直到1875年12月22日,在巴比松逝世。
他被称为法国近代绘画史上最受人民爱戴的画家,他的以大自然和乡村为题材的作品被称作国宝,轰动了整个世界,它们的拍卖价在今天一路飙升,历史上罕见。
例如他的《晚钟》,最后竟然以807000 的法郎成交,而他最初卖出那幅画的价格是1000法郎,仅能换回一笔颜料钱,其间不难想见有无限的不被人认同的辛酸,但他当时坚持这样说:“我坚信《晚钟》是一幅旷世杰作”,这需要一个人多大的勇气和睿智的分辨力,可他说是这样说了,结局还是没用,是的,就如他说的“仅能换回一笔颜料钱”,而有时,“几幅画却换不来家里六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子家的一只小鞋子。”
纯朴深邃的个性、善良执着的魅力,以及对法兰西劳动人民无与伦比的热爱和衷情,这一切,都使他的画作流动着一种大地般慈母的情怀,土地是他创作的永恒的“情人”,他的绘画语言是亲切的劳动人民的语言,他创作的元素符号来自于田间的最底层劳作者。
初见《晚钟》,是在一位有个画家爸爸的同学家里,我们俩偷偷摸摸地找来她老爸收藏的几本装帧精良的外国系列油画集来细细地翻看,就在我翻阅到这幅题为《晚钟》(55.5×66厘米)的作品时,我发现思想上的血脉往上冲,灵里潜藏的某些特质,在那一时刻被一一唤醒,一下子翻江倒海起来。
“不见晚钟,尽显晚钟”,画面上,教堂不是主角,钟楼不是主角,避实就虚的大手笔,像极了中国绘画中那种常见的古人写意水墨画,运作巧妙,灵异闪动,我痴痴地看着,沉醉了过去。
那是一派橙红色的夕阳,飘洒在枫丹白露一望无际的广袤田野上,那晚霞下的枯草垛,小推车上装得鼓鼓的土豆口袋,那两个男女主角——衣着朴素简陋的一对农民夫妇,他们听到了“奉告祈祷钟”(米勒语)——是的,当奉告祈祷钟声飘过来时,他们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妻子双手合十,虔诚地向上主祈祷,她温静宁和的心灵状态,定格在一片苍茫的暮色里;而丈夫急忙摘下帽子,与妻子一起,心心相印着,向上主祈祷。
在那样的时刻,世界已凝止,只剩下万苍的上主,只有心与神的交流,他们与上主离得那样地近,那样地即可触摸,而世界的喧哗,已在他们的祈祷声中,褪去了、逝去了,并消失得概无踪影。
想着被浮华藻饰的我们,不胜感慨万千,画面上,那是一种繁华落尽见真淳的淡泊,其中还隐隐地带着几分未尽老练极尽纯真的况味,渗透在画布的外面,令人看着看着,就走进了那片田野里去。
《晚祷》的光阴里,彰显著人性中宁静的尊严,勾勒出人生中最优美的弧线,流畅舒缓地,吸饮纳露,将天国的圣洁和静好,汩汩地由这55.5×66厘米的画布上流出,流向了祈祷的上空,流向了与上主神圣对越的奇妙,流向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之中……
喜欢它的来由,真的很简单。
那是一种躁动不安的灵魂的回归,一帖燥热人间的一抹清凉剂,依傍着这极静美的“晚钟”,实已跨越了画布,走向了所有信者的心灵,他们祈祷的身影,专注的神情,定格在信仰的板块上,《晚钟》一路扫描过去,几多的人被它所电击而向往起那澄碧流动的如水的时光;几多的人被它所电击而对晚祷的钟声流连依依;几多人的被他所电击而痴情地张望着这幅画面,欲找回灵魂的故乡。
《晚钟》是属于米勒的,属于那个有信仰的法兰西民族的,它同时也属于全世界善良、质朴的农民的,最后,当然,它属于所有祈祷于上主以及对上主抱怀着无限依恋的众灵魂的。
突然发觉看这幅画看久了,就萌生出生活原来可以回归到很简单,就像画中的夫妇俩一样,在田间收拾着一年四季上主赐予的果实及所赐予的美丽的心情,而每天在傍晚收工的时刻,和着教堂传来的钟声,将一天的心情齐齐地交给上主,在宁静的金色夕阳里,向上主唱出心中最美好的赞颂,滋润着灵命的养料,然后享受这种最单纯快乐的分分秒秒。
或许可以得出结论了,属灵的世界无须太“深刻”,太复杂,上主喜爱小孩子,终其一生,我们所追求的不过是纯朴周正的心思,若能静下心来静静地聆听上主的话语,大概已足够了。
《晚钟》的呼唤声声,记得米勒刚用画笔锁住了那个秋日的神圣后,他遍走乡间,询问亲友:“喂,你听到钟声了吗?”
我的心灵回应着教堂钟楼上的“音响”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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