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界主教会议后宗座劝谕《爱的喜乐》(Amoris Laetitia)面世,立刻在天主教会掀起不少分歧的回响。有表彰这劝谕的,但也有唱反调的,更给它起名为《爱的悲哀》(Amoris moestitia)。最强大的反对声音莫过于一封致枢机团团长苏达诺枢机、各枢机及宗主教的文件,文件由四十五位学者及学术界人士齐名签署,目的是希望能谏诤教宗在《爱》中提及的一些相关事项及其谴责。
初时并没有透露那文件联署的名单,可是名单却在二零一六年七月廿二日被泄露给《天主教国家纪事报》(National Catholic Reporter),包括世界各地的学者、平信徒和神职人员。当文件被公开,这团体的发言人便忙于回应报界的咨询。
萧若瑟教授是牛津大学的研究员和哲学系成员。他曾修读神学和哲学,他的兴趣是探讨圣道茂、伦理学和所谓《伦理双果原则》。他是牛津大学格利高里圣歌协会其中一位创始人,也是拉丁文弥撒协会的主席。我们向萧教授提出了有关这文件的问题和他最有兴趣的研究工作。
你可以告诉我们一些关于《爱的喜乐》那文件的资料吗?
有天主教神学家担心《爱》会带来负面的影响,因内容部分立场明显地是和圣教会的传统教义是有所分歧的。跟着的数星期,他们便找来《爱》这“劝谕”里提及有问题的诠释、或某些段落的结论、或以教会教理作权威之声明,草拟了一份文件。可是,问题来了:应怎样处理这份文件呢?如要避开谴责《爱的喜乐》或加入辩论诠释方式,最上策还是向教宗的顾问团和宗主教等请示,希望能借此得到圣父的澄清,从而排除被认为与信德有抵触的诠释。
哪些段落?
列有共十九段落和有相关的诠释,备受争论的有:如何照天主恩典去守十诫、某些行为在任何情况下也可能是错的、身为一家之主的丈夫这角色、贞操在婚姻生活的重要性、在某些情况下死刑应合法化等等。待关注的还有:离婚后循民法再婚的天主教徒,对克制全无承担,更被允许领圣体。
我们怎能在正义和慈悲之间取得平衡?
刚才指出的问题正说明了正义和慈悲的分别。天主不会容许任何人的诅咒,但为了救赎也会打开恩宠的门;看看那些犯了罪的天主信徒,也能从告解圣事寻补赎便是最好的证明。
凭基督为我们在十字架上舍命,我们便知道罪是可赦免的,只要忏悔者坚决痛悔和求赦罪:这便是天主的慈悲,是无比宽宏;尊重正义也尊重自由意志。
另一方面,如果连这个机会也不给犯了罪的人,继续让他们犯罪,那是既不公正也不慈悲。
自从申立枢机提出司译在弥撒时应面向哪方,及他和梵蒂冈之间的“交流”,接着这问题便不断被谈论。你对此事有何意见?
我觉得从超性角度和历史角度去讨论“面朝东方”(或所谓的“背着信友”Ad Orientem) 举行弥撒,这争议必然激烈。它是根据旧约传统向东方祷告这方式得以延续,意思是以面向将要再来的主。但当年的拉辛格枢机已撰文说出举行弥撒时应“朝向信众”(ad populum),否则“背着信友”举行弥撒就有如信众各自崇拜。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讲,面朝东方的形式举行弥撒,对一般平信徒,向来也备受强烈反对,至于对主教们,情况也是一样。当然内里必定有些复杂的原因,但无可置疑“面向信众”是圣仪改革重要的一环,好让司译和信众有面对面的交流,大家能全程融入圣道礼仪:明白圣道礼仪每个字、看到礼仪每个姿态。
就凭这个理由,我看不出“面朝东方”能用于一般崇拜礼仪。一切超性讨论也是为传统弥撒(非常礼仪)作解释和辩护而已。
你对教宗方济各有何看法?
身为支持传统弥撒的一员,看到教宗方济各能决断地拒绝推翻教宗本笃的建议,我是高兴的,更值一提的是他仍为圣庇护十世司铎兄弟会的神父们,提供办告解。
他承认,他的言论和审慎准备的文书也曾带来混乱,包括《爱的喜乐》。
你对哲学最感兴趣的是什么?什么是《伦理双果原则》?
说到哲学,我最感兴趣的便是规范伦理学:是如何决定什么行动。“双果原则”能让我们去分析道德行为,旨在找出好的事,也同时带出坏的一面。
天主教道德学是不容许我们妄杀无辜,故有须找出防止间接导致死亡的方案。那么难道无意引致死亡也是错?如此说来,兴建一条道路也须为将来或许会发生的致命交通事故负上责任不成?
这当然是不合理,因即使这条路是经过精心策划和建造,但兴建这道路的人,在审慎预计情况下,也不可能猜测到致命意外的发生。
你认为在二十世纪以后,哲学和神学仍然可以共存吗?
我在牛津大学都有修读哲学和神学,也遇过互指对方不是的人,我认为这都是信仰与理智分离的启示。要和谐共处,大家必须有共识:便是肯定若望默示录是正确信息的来源;只有理性分析才是正确澄清知识的方法。
你认为当今有哪些基督信仰哲学家的著作是我们应读的?
我就只提英文版的哲学家吧:爱德华.费舍尔(Edward Feser)的新多玛斯主义neo-Thomism是本有趣味的书;亚里士多德伦理学的复兴(the revival of Aristotelian ethics),在已故道德哲学家伊莉莎白.安斯康柏(Elizabeth Anscombe)和麦金泰尔(Alastair MacIntyre)的带领下,就有举足轻重的影响,更给天主教徒在伦理学引出新的看法,甚至从世俗角度去分析哲学。
活在现代社会的我们,可以怎样去认识圣道茂呢?
真福富尔顿.申(Fulton Sheen)曾说过:圣教会下放的,世界全接收。亚奎纳(圣道茂)便是一个好例证,自六十年代,人们对他及一些中世纪哲学家的兴趣,渐渐有重燃的迹象。首先是世俗的哲学家开始对中世纪逻辑学和语言哲学感兴趣;近来,他们的形而上学和伦理学,更是被探讨的范畴。
有点值得一提的是:亚奎纳把一些道德心理学、道德教育和亚理斯多德传统的本质,融会到伦理守则里,有如十诫一样。
现今的哲学家渐渐感到开明伦理学已有所限制;不管是休姆(Hume)的主观主义;或康德(Kant)和那些功利主义者们一成不变、又受规条约束的理论。比较开明的做法也暗藏危机:如后现代主义和虚无主义,不过,也让好像亚奎纳一样的思想家,开拓更开放的态度。
哲学可以使我们合理地证明天主的存在吗?
圣教会已告诉我们,要知道天主的存在,可以通过自然的理智;而身为哲学家,我一定会捍卫这观点。至于充满美丽和规律的宇宙、有思想有文化的生命,这些便要分析了……其实天主不就是最好的解释了吗!
拒绝接受这个最简单的解释,实在是太武断了。有抱着怀疑态度的哲学家建议用多元宇宙论去作解释,取复杂而舍简朴,和解释背道而驰。但也有觉得天主本身并非好的解释,因衪自己便应作解释,但却不代表反对作假设性的解释,因解释的好坏,该视乎自己的条件。
这当然是一个复杂的讨论,不过,最令人振奋的是,新一代的有神论哲学家,不论是天主教徒还是非天主教徒,对天主的存在,已找到比以往更练达的论据,对异议上会作出反应。现今正值宗教信仰在社会有下挫的迹象,作为天主教徒,对宗教哲学感兴趣,现在正是好时机。
【完】来源:《号角报》。
专访牛津大学研究员萧若瑟(Joseph Shaw)──谈《爱的喜乐》Amoris Laetiti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