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年常年期第廿五主日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是绝大部分教育的宝贵一课。现代社会的经济运作也建基于买卖双方(至少各自认为)是钱货价值对等的情况下进行的。在这世界观下,「多劳多得」是理所当然的,是公义的。今天耶稣的比喻,也正是与「公义」有关。
比喻中葡萄园主在大清早招聘首批工人时,以当时工人日薪公价的一个「德纳」(即所谓的一个银元)为工钱。既是公价,自当合理。约上午九时,园主第二次招聘散工,他并没有指明工钱数目。按《思高》翻译,园主只是说:「凡照公义该给的,我必给你们」。按比喻行文,园主在当日的正午、下午三时及五时分别再招聘散工时,大概都以同样的话来与工人定下工钱数目。
及至天黑,按犹太传统,即一天将过,园主此时吩附管工派发工钱。后聘者先分。最后的一批,只工作了一小时,就分得了一个「德纳」。因此,最早工作的工人以为,既然那些人只工作了一个小时却获得一整天的工钱,那么工作时间更长,并挨过烈日当空的他们,自当获得比一个「德纳」更多的工钱。
可惜,事与愿违,所有工人,无论是工作了一整天的抑或只工作了一小时的,都分得一个「德纳」。那些工人便抱怨道:「这些最后来的,只工作了一小时,而你竟将他们与我们这一群在酷热中劳苦了一整天的人同样看待?」。
我想,如果我们代入那批最早工作的工人的话,也许多多少少会有他们的反应。再讲,某程度上,这反应也是人之常情,也就是上述的「多劳多得」想法使然。换言之,他们之所以认为园主的工钱分配不合理,理由在于他违反了「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人情。
然而,园主的慷慨是否就不合理呢?一方面,从人道情怀的角度看,那些得到园主慷慨对待的工人,他们之所以工时短,未必因为懒惰,反而可能因为他们或老或弱看起来不够强壮等等各种原因而在当天较后时间才获聘。再讲,如果他们一整天在外,最后只拿得一个小时的工钱,又是否足够家里老幼糊口?相反,虽然最早的一批工人确实在烈日下工作了一整天,但他们的心头大石却早已放下,因为他们一早已肯定他们已有足够工钱,让家中老幼得到温饱。
另一方面,他们的抗议本身就是不合理的。比喻中园主自己也给出了理由:「朋友,我没有亏待你吧!你不是和我议定了一个银元吗?」这大约就是今天社会中的合约精神。既然园主跟大清早就工作的工人们定下的工钱是一个「德纳」,而且定的时候你情我愿,那么园主在工人服务后按之前『合约』所定的数目支薪,自当合理。
从古代耶稣身处地区的社会状况看来,平民百姓大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因此人道情怀的角度很可能在比喻背后担当着一定的因素。由此看来,在天主眼中,所谓合理与否,在于每个人都得到其每日所需,不论他的工作能力,或由于各种原因而没法工作得与别人一样多。毕竟,天主的公义,并不是人可单靠自己的努力赚来的,更并不是按照一个人做多做少来计算的。
可是,回过头来看,这群最早就工作的工人,他们真正抱怨的是甚么?他们的怨言,确实来自工钱,但想深一层,他们真正的怨言,在于:「而你竟将他们与我们……同样看待?」。他们认为,既然他们劳苦更多,他们便与其他工人不一样,甚或高他们一等。可惜的是,这正正是他们的问题所在。在比喻中,园主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他们说的:「难道我慷慨,你就看不顺眼(思高:眼红)吗?」。这是意译,如果全按字译的话,此句该作:「或是因为我是善良(好)的,你的眼睛便成了邪恶的吗?」(参《拉丁通行本》:an oculus tuus nequam est quia ego bonus sum)。
的确,一个人所得所受公平与否,很多时候取决于自己如何看待世界。一个举凡认为自己应得更多的人,纵使他确实付出更多,最终也只能看见扭曲了的世界,因为他双眼已失去了善良。嫉妒别人得到的比自己多,纵使别人得到的也许是多于他值得的,只会使自己双眼变得邪恶。说到底,虽然后来才获聘的工人得到园主慷慨,但难道最早的那批工人就有因此而少收工钱了吗?
对于那些认为恩宠只会赐予那些付出了甚么,受过甚么苦的人来说,上主的慷慨有如当头棒喝。每个人所领受到的天主美善,都是同等的。我们无需嫉妒别人得到的比他值得的更多,因为我们所得到的也同样多。毕竟,既然每个人都不堪当的话,那么知道天主的公义并不在于计算着每个人只应得到多少,不是很大的宽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