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期甲年耶稣君王节
今天的读经,大致由两个主题构成。首先,上主牧人般对他子民的照顾:「他要亲自寻找他的羊,亲自照顾它们。他要像牧人一样寻找失散的羊群」(见则34:11;参咏23篇);以及当耶稣,身为人子及王者,在世末时,以牧人区分绵羊和山羊的方式,来分开善良的人和做恶事的人的景象。
其实,在古近东地区,在远较旧约为早的时代,已有把君王和牧人的角色相联来看的历史。阿卡德(Akkadian)、古巴比伦及苏美尔(Sumerian)文献,包括著名的主前第十八世纪《汉摩拉比法典》(Code of Hammurabi),全都有称君王为牧人的。事实上,古埃及法老王手中的权力象征之一:短钩杖,也是源自牧杖的。这明显是与当时当地蓄牧业兴起的,牧羊成了主要生活方式的历史背景有关。然而,仔细点看,是牧人生活中特别的一点,能够让人将之与政治领袖和灵性上的领袖比拟起来:君王好像他百姓的牧人,以及上主好像全人类的牧人。
这一特点就是,当时的牧人养羊,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羊肉的。当然,羊肉也是食物之一,但羊能够带来的最大经济利益,不在于一吃就没有了的羊肉,而是会年年生长的羊毛。牧人不单会关心羊的食物是否足够,不单会保护他的羊免受猎兽的伤害,也着重于增加羊的数量。因此,牧人必须与羊有良好的甚至亲密的关系(为求易于取毛),也必须要保护羊群中较为弱小的,免受外来的以及群体内的威胁。
今天的读经一,截取自《则》第卅四章。在《则》的脉络中,这一章是先知厄则克尔,亡国后流放巴比伦的时候,对以色列民的假牧人所作出的批判。他们只顾自肥,无视羊群的死活,最终令羊群四散,「成了一切野兽的食物」(5节)。有见及此,上主——以民真正的牧人——出手拯救他的羊群。上主许诺:「我要亲自寻找我的羊,……有些羊在阴云满布和天昏地暗之日四散了,我要从各地把它们聚集起来」……「我要亲自牧养我的羊……迷途的,我要领回;受伤的,我要包扎;病弱的,我要照顾」。不过,上主作为牧人的工作,还有:「肥壮的,我要灭绝【见注】。我要以正义喂养它们……我要在幼羊与幼羊之间,在公绵羊与公山羊之间,进行判别」。虽然厄则克尔并没有直接指明「肥壮的」的身份,也没有告知我们判别的标准,但至少清楚的人,进行判别,也是真牧人的职责之一。
在《玛》著名的一幕——公审判——中,担当把「绵羊和山羊分开」的牧人职责的,是人子。而且,判别的标准也公告天下。耶稣首先列举了一系列的行为:「因为我饥饿,你们给了我食物;我口渴,你们给了我饮品;我流落异乡,你们收留了我;我无衣蔽体,你们给了我衣服;我患病,你们照顾了我;我被监禁,你们探望了我」。这也是天主教称为「形哀矜」的爱德工作(传统上加上:安葬无人料理的死者)。
在人类社会制度发展从君主制走向民主政制的大潮流下,以君王的形像来理解耶稣和基督徒之间的关系并不容易。再加上在福音选读中,人子仿佛高高在上地作裁决的一幕,《玛》的描写与现代社会之间好似隔着一道跨越不了的鸿沟。但其实,《玛》的这一幕也维持着耶稣寄居在我们中间与生者死者的唯一判断的张力(tension)。
这尤见于上述耶稣列举的行为背后的原则:「凡你们对我这些最小弟兄姊妹中的一个所做的,就是给我做了」。耶稣的『君王』身份,并不是位于遥不可及的深宫里,坐在高不可攀的宝座上,身穿绫罗绸缎;榨取民脂民膏为求享乐,赋税徭役追求文治武功,视百姓为实践自己政治理想(甚至个人欲望)的工具。相反,这位『君王』,相信自己临在于社会上最不被重视、最被边缘化的人身上,例如:露宿者、坐牢的、衣衫破烂的、三餐不继的人等等。
想深一层,人子判别的原则,不就是要求基督徒走出自我中心,而把他人——尤其有需要的人——放在心上,并具体地解决其最迫切需要。回到《玛》的大脉络,这不也就是「爱人如己」的体现吗?由此看来,审判,其实并非在世末时突然发生;被归到左边还是右边,是由我们每天的生活,每次遇到有需要的人时,渐渐定型的。
保禄说得对:「基督必须为王」。在我们每次直接或间接地帮助、关心世上最卑微、最边缘、最有需要的时候,基督的国度就临现,基督就为王。每次我们关心身边的人,就是我们服膺于他的领导,因为那就是「为了光荣他的名,他领我踏上了正途」。
【注】:许多译本都作「看守」,这符合古希腊《七十贤士译本》的「φυλάξω」和《拉丁通行本》的「custodiam」。然而,按希伯来语,该动词是「ʾašmîḏ」,是「毁灭、灭绝」(to exterminate)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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